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地下

        2019-06-06 03:14:56林東林
        小說界 2019年3期

        林東林

        孫政

        你的上一個女朋友被你忘記是遲早的事,這是本能;你的上一個女朋友被下一個女朋友發(fā)現(xiàn)也是遲早的事,這也是本能?!沁@樣,幾個月前我開始追一個女生,后來她就成了我女朋友,成了女朋友的一個標(biāo)志就是她經(jīng)常翻我的手機。有一天,她舉著手機跑過來說,孫政,你不老實!我說怎么啦?她劃拉著QQ聊天記錄說,這么長,這個周蕓是誰?很熱乎嘛!我想了半天說,哪個周蕓?她說你還有幾個周蕓?你就裝吧,裝!接著裝!接過手機瞟了幾眼我才明白,原來她說的是她。

        怎么說呢,周蕓,周蕓也不算我的前女友。雖然我們確實也網(wǎng)戀過一段,大半年吧。我還去武漢見過她一次,在一起待了不到12個小時。發(fā)生的也就是男女朋友那些事,擁抱、接吻什么的。沒發(fā)生關(guān)系,她不讓。不過在我回來的當(dāng)天晚上,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她了。這件事,說起來還挺奇怪的。

        一年多前,也就是在我去見過周蕓一周后,那邊的警察來找過我一次。那天是周五,本來已經(jīng)下班了,領(lǐng)導(dǎo)又喊我回去一趟,我挺不耐煩的但還是去了。一進領(lǐng)導(dǎo)辦公室,我就看見兩個坐在沙發(fā)上的警察,見我進來他們騰一下就站了起來。其中一個自稱叫吳為,他說你就是孫政?我點了點頭。他說你認(rèn)識周蕓吧?我也點了點頭。他就問了問我的情況以及我和周蕓見面時的一些情況,另一個警察做筆錄。我都一一回答了,沒半點隱瞞,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如果你想聽,我還可以再說一遍。

        我叫孫政,今年25歲,四年前畢業(yè)于南京的一所郵電學(xué)校,學(xué)的物流管理。畢業(yè)后我北漂過兩年,在一家房產(chǎn)中介做銷售。后來我覺得沒意思,形單影只的,主要還是待遇太低了,房、車都買不起,戀愛也談不起,就回來了。那時候很多人都回來了,不是“逃離北上廣”嘛。回來好點兒,畢竟我父母在鹽城還有房子,吃住也不花什么錢。回來后就在這家物流公司做倉管員,一直干到現(xiàn)在。

        我是回來半年后認(rèn)識周蕓的,網(wǎng)上認(rèn)識的。

        那時候我經(jīng)常泡在網(wǎng)上,上班也老泡在網(wǎng)上。有一天我看到一個討論網(wǎng)戀的帖子,很多人留言。有一個叫“冰冰夏”的說,網(wǎng)戀靠不靠譜并不在于什么網(wǎng)不網(wǎng)的,而在于人,人不靠譜通過什么認(rèn)識的都不靠譜,人靠譜通過什么認(rèn)識的都靠譜。說得挺在理,那個網(wǎng)名也挺讓人心生遐想,我就發(fā)了一封私信過去。后來對方也回了。這個冰冰夏就是周蕓。

        周蕓跟我同一年的,比我小幾個月,在一家鋼廠下面的鍋爐公司做出納。她父親也是鋼廠的,之前好像下崗了,擺了個小吃攤做生意什么的。周蕓上頭有個哥哥,比她大5歲,是個管道修理工,也在他們鍋爐公司。不過周蕓說她哥哥不是親生的,是她繼母帶來的。我們聊了有大半年,什么都聊,也老公老婆的喊得非常起勁。那年剛過完春節(jié),我跟周蕓說找個時間去看她。電話里她笑著說,說好了啊,只是來看看。我說,真的就是看看。另一層意思我沒說,說了怕她覺得我目的性太強。

        從鹽城到武漢沒有直達的車,我是到徐州轉(zhuǎn)的,前后將近14個小時。到武漢都下午了,周蕓來接的站。

        她本人比照片好看一些,身材很不錯,我還挺滿意的。她對我也挺滿意,沒有見光死。所以在出租車上我很自然地就握住了她的手,她也很自然地就讓我握住了。我在她家附近的一個小旅館開了房。我們先聊天,后來就擁抱接吻了,這些都是自愿的。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高領(lǐng)針織毛衣,毛衣很緊,顯得她本來就不小的胸部更大了。后來我歪著身子湊過去,把臉貼在了她胸前。再后來她就讓我看了,也讓我摸了,不單只是摸了胸。雖然最后一步她始終不肯,不過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再后來,等我們都平靜下來,就并排躺在床上聊天。我問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愿不愿到鹽城去,或者愿不愿意我到武漢來。她說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們才剛剛見面,后面的事還不急。我也就沒說什么。說真的,我確實挺想跟她交往下去的,畢竟像我這樣的找個既能讓我滿意對方也滿意我的女朋友也不容易,何況周蕓各方面也都過得去。

        晚上我們?nèi)コ粤嘶疱仯缘氖钱?dāng)?shù)睾苡忻呐憾故插\火鍋,藕是粉的,很好吃。吃完后我買了一大兜水果、蜂蜜和保健品之類的,說要去她家看看。周蕓也答應(yīng)了,她說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往家里帶過男生。她能這么認(rèn)可我,我當(dāng)然也很高興。

        那天她哥不在家,值夜班去了好像。周蕓她爸和她繼母顯出一副很熱情的樣子,他爸還主動給我點了煙。坐了一會兒,喝了會兒茶,周蕓父母問了我一些情況,但并沒有問東問西的——這一點讓我覺得她父母還挺通情達理的。在她家待了不到一小時,我和周蕓就出來了,她帶我去附近的江邊看了看。天氣很冷,長江堤壩上還有沒化完的殘雪,一小堆一小堆的。在一個旁邊是碼頭的平臺上,我和周蕓接了很長一會兒吻。十點多我把她送回了家,我也回了旅館。路上,兩邊有那種冒著熱氣的大排檔,稀落的幾桌人坐在那里吃喝。我覺得他們挺幸福的,因為我自己當(dāng)時就挺幸福的。

        第二天上午,周蕓帶我去了一個叫落雁島的地方。我們逛了一上午,也膩歪了一上午,然后我就去了火車站,因為周一還得上班。在車站外面,我和周蕓又膩歪了半天。她還挺不舍的,我也是。那兩天周蕓一直表現(xiàn)得很正常,沒有任何反常跡象。不過到了晚上八點多我就聯(lián)系不上她了,短信不回,電話關(guān)機,QQ離線。第二天也是這樣,第三天第四天也是這樣。我也想不通為什么,是她不滿意我?還是她家人不滿意我?或者她只是想跟我玩玩——以前我也不是沒這樣對待過別人。

        如果不是警察來找我,我也不知道周蕓失蹤了。

        我等過一段,還跟吳警官聯(lián)系過幾次,不過也都沒什么消息。本來我還想等周蕓被找到后看看是不是還能和她繼續(xù)下去,后來這事就一天天淡了,我也就不再抱指望了。周蕓失蹤了,但我的日子還得繼續(xù)下去不是?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是?

        周廣生

        哎,作為一個父親,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女兒失蹤了你的日子該怎么過。你還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女兒失蹤一年多了也沒任何消息你的日子又該怎么過。周蕓是我的女兒,她失蹤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我怎么過來的一點也不要緊,要緊的是周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周蕓失蹤那天是2008年3月16日,我家的臺歷到現(xiàn)在還保留在那天。那天一大早周蕓就出去了,說去找孫政。孫政是她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的男朋友,前一天跑過來見她,那天晚上還來過我們家。中午周蕓回來,說把孫政送上了火車。吃飯時姜紅就問周蕓,你覺得小孫怎么樣?姜紅是我后來的老婆,也就是周蕓的繼母,她平時喊她“姜阿姨”。周蕓說還挺好!姜紅又問,那和蔣啟南比呢?蔣啟南是一分廠人事處的,跟周蕓相過一次親。周蕓說,小孫是小孫,蔣啟南是蔣啟南!姜紅就沒再說什么了。

        下午我和姜紅在家里備料,晚上要出攤。是這樣,我原來也是一分廠的,1999年下崗后我就跟周蕓她媽離了婚,后來就做了點小生意,擺攤賣賣鹵菜什么的。再后來我就跟姜紅走到了一起,我?guī)е苁|,她帶著兒子吳聰,吳聰對周蕓還挺好的,親兄妹一樣。后來,姜紅喊周蕓過來幫忙,幫忙是借口,她還是想問問周蕓。姜紅說,我和你爸也覺得小孫挺好的,你要真不喜歡蔣啟南,我們也不勉強你。周蕓說,要是真喜歡,我早跟他在一起了嘛!姜紅又說,那你和小孫怎么打算的?你過去,還是他過來?周蕓說這還早,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姜紅說,說什么都是再說,你都多大啦!

        周蕓其實也不大,才剛滿24,晚幾年談婚論嫁也沒什么。關(guān)鍵是她哥哥,吳聰比周蕓大5歲,當(dāng)時連個對象都沒著落,這讓姜紅挺著急的。姜紅是盤算著周蕓能早點兒結(jié)婚,后面我們也好對付她哥哥的事。周蕓聽姜紅那么一說就有點不高興了,把圍裙往凳子上一丟說,我多大?。课野诌€沒想把我潑出去呢,然后她就回房間去了。我對姜紅說,先別急,也不要催她了,催也不頂用。姜紅用刀背敲了敲案板,瞪了我一眼說,周廣生,你說急什么?是不是吳聰不是你親生兒子你就不急了?

        晚飯我們是一起吃的。周蕓的臉色不太好,姜紅的臉色也不太好。她們倆沒說話,各吃各的,我們也沒再提她和小孫的事。

        吃完飯我準(zhǔn)備出攤,周蕓也一副要出門的樣子。我問她去哪,她說去找孫虹,孫虹是她在鍋爐公司的同事。我說你晚上回來吧,她說回來。不過當(dāng)天晚上她沒回來,我還想著她住孫虹那兒了。第二天給她打電話,關(guān)機。我打到鍋爐公司找孫虹,孫虹說周蕓頭天沒找過她,第二天也沒上班。到了下午,周蕓的電話還是打不通,短信也沒回。我就和吳聰、姜紅到處去找,鍋爐公司、一分廠、周蕓媽媽那兒還有周蕓朋友家都找了,都說沒見到她。我慌了,想著周蕓是不是跑去找孫政了,我就想連夜去鹽城。吳聰說,你去了也找不到孫政,不如明天直接報警吧。

        我是3月18日去青化派出所報的警,送去了周蕓的照片。我把周蕓的情況還有孫政來找周蕓的情況,都跟吳為警官說了,我說一準(zhǔn)是孫政這小子把周蕓拐走了。吳警官說,我們調(diào)查一下,盡快安排人去鹽城。當(dāng)然我們也沒閑著,我和吳聰天天都出去找。后來吳警官他們?nèi)チ他}城,通過我女兒的聊天記錄找到了孫政。吳警官說,我們調(diào)查了孫政,周蕓確實沒去找他,我們再通過其他線索找找。

        后來我又去找了吳警官幾次,讓他們盡快立案。雖然吳警官也很上心,但他也說這個事情很不好辦,失蹤案有很多程序,不是說失蹤了就失蹤了,之前也有不少這種情況,說失蹤了,但后來卻發(fā)現(xiàn)不是,不是離家出走了就是搞傳銷去了,后來人又回來了。我一聽就急了,我說周蕓怎么可能離家出走呢?她又不是跟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沒工作,怎么會去搞傳銷呢?吳警官讓我別急,說肯定會想辦法找到周蕓,讓我們相信他們,好好在家等著,一有什么消息就馬上通知我們。

        沒辦法,我們也就只能干等著。至于要等到什么時候,會等來什么結(jié)果,我也不知道。周蕓失蹤這個事,青化派出所一直沒有立案。我再去找吳警官,他還是之前的說法,要我們再耐心等等。

        后來我分析,周蕓估計是出了什么事。因為我們那一帶的治安情況一直不太好,經(jīng)常聽說不是誰的包被搶了,就是哪個女的被強奸了。但是話說回來,如果周蕓只是包被搶了,或者被強奸了,那她的人呢?人應(yīng)該還是會回來的?。‰y道是被殺人滅口了?我不敢也不忍心想象這樣的情況。如果女兒沒了,我也沒法想象我們以后該怎么辦。相比于這個結(jié)果,我寧愿她是被人販子拐走了或者是被抓到什么黑工廠里去了。那樣的話,說明她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回來。

        有一段時間,天黑后我就和吳聰?shù)教庌D(zhuǎn)轉(zhuǎn)。他腰里別了一把匕首,我手里抄著一把電棍。我們想看看會不會碰上什么人犯事,如果真碰上了就從對方入手,或許能發(fā)現(xiàn)跟周蕓有關(guān)的線索。

        一天夜里十點多,拐進清風(fēng)巷后我看見一個人躡手躡腳貓進了一個門洞,我們就在兩邊躲起來。幾分鐘后那個人轉(zhuǎn)出來時,我一電棍就打了下去。吳聰打開手機燈照了照,我看見那個人是吳為警官,接著他也認(rèn)出了我。吳警官說,你們搞什么搞?我正在排查情況,差點就被你打暈了!我把用意跟他說了,吳警官說你們這是胡鬧,弄出事了怎么辦?跟你說了要相信我們,有了結(jié)果肯定會跟你說的。

        當(dāng)然,后來我們確實再也沒這么干了。不這么干,那又能怎么辦呢?也就只能等了。坐著等,站著等,一會兒坐著一會兒站著等,一天天等,一秒秒等。如果周蕓現(xiàn)在還活著,她也只能這樣等。

        吳為

        我很理解周廣生,不過周廣生也應(yīng)該理解我們不是嗎?不是說他姑娘失蹤了我們不查,查肯定要查,而且也一直都在查。但是,你總不能讓我們放著現(xiàn)成的案子不破天天去找一個失蹤了的人吧?

        這么說,其實也不是推卸責(zé)任。一個活生生的人不見了,快兩年了也沒半點兒影蹤,我們肯定也有責(zé)任,甚至要承擔(dān)大部分責(zé)任。但我們也一直在尋找各種線索,周廣生來報案后,我們就全面摸查了周蕓的情況,她的家庭情況和社會關(guān)系,也破解了她的手機通訊信息和網(wǎng)絡(luò)聯(lián)系人并對他們都做了清查,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后來我們還去鹽城查了孫政,但根據(jù)我們掌握的情況看,周蕓沒去找過他。我們也請當(dāng)?shù)鼐絽f(xié)助監(jiān)控過孫政一段,也沒發(fā)現(xiàn)跟周蕓有關(guān)的線索。她會到哪去呢?

        后來我們分析,周蕓的失蹤應(yīng)該有幾種可能:第一,她確實是自己出走的,目的不詳,但是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第二,她是被他人拐走的,被人販子、搞傳銷的或者搞什么邪教組織的,因為這些年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第三,她已經(jīng)遇害了或者被藏到了什么地方,目前她是死是活我們雖然并不清楚,不過調(diào)查重點不能再是她了,要從別的地方入手。我們分析,最后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最近我們也在排查其他的案子,想著能不能從別的案子上找找線索合并偵察。

        先介紹一下我們片區(qū)的情況。

        徐家?guī)X是個老社區(qū),最早要說到50年代了。那時候國家選址在這兒搞鋼廠,就是鴻鑫鋼廠的前身。當(dāng)時請了蘇聯(lián)專家來指導(dǎo),又從全國各地調(diào)了七八萬工人,他們又拖家?guī)Э诘?,這差不多就是十幾萬人了。鋼廠的效益一直比較好,很多人都以在鋼廠上班為榮。但到了1999年就不景氣了,產(chǎn)能過剩,裁員,很多人下崗自謀出路,這一帶的治安情況也就復(fù)雜起來。

        我自己也是鋼廠子弟,一生下來就在這兒,讀完警校后又回到這兒,分到青化派出所也十幾年了。老實說,2000年前我們這兒的治安還是不錯的,基本沒出過什么大案要案。2000年之后就不一樣了,出過幾起案子,平時盜竊、強奸、詐騙、失蹤、打架斗毆什么的案子也不少。尤其最近三四年,又加上拆遷、上訪什么的,就沒怎么消停過。我們也很頭疼,申請了幾次擴編,但還是忙不過來。

        這幾年來,徐家?guī)X一帶發(fā)生過好幾起強奸案,不過一直都沒有偵破。從幾位受害者的描述來看,這些案件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所為。案犯帶有一部分東北口音,個頭不高,但比較強壯,也十分狡猾,具有非常強的反偵察能力。因為他不但在作案時會戴著頭套,而且還會戴著手套、鞋套,沒留下任何身份信息。最狡猾的地方是,這個強奸犯竟然每次作案時還都會使用安全套,從被害人身上完全提取不到他的精液,所以也就沒辦法比對DNA。這中間,我們也派人巡邏過一陣子,巡邏時倒沒什么事,不過巡邏一過就又發(fā)生了強奸案。我們分析,周蕓的失蹤跟這些強奸案或許會有一定關(guān)系。

        當(dāng)時,這些強奸案鬧得沸沸揚揚的。一到天黑很多女性就不敢出門,有些地方甚至還刷上了“有強奸犯出沒請小心”的標(biāo)語,弄得我們壓力也很大。為了早一天破案,我們還想過一個辦法,就是“釣魚”一一安排女警員打扮成普通女性在受害者之前被強奸的地方出沒。不過,那個強奸犯好像早已知道我們的計劃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過,所以這一招也沒奏效。沒辦法,我們也只能再轉(zhuǎn)向別的線索。

        徐家?guī)X是個老社區(qū),不少年輕人后來都搬了出去,住在這里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紀(jì)的。九點過后,很多地方就黑燈瞎火了。27層的天心花園是這一片最高的公寓,有好幾次我還爬到了樓頂?shù)奶炫_上,那兒能將整個徐家?guī)X盡收眼底,那也就是我們青化派出所負(fù)責(zé)的整個轄區(qū)。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個至今還沒有任何線索的強奸犯,他一定就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的某個地方,就在那些沒有被燈火點亮的黑暗之中。而失蹤將近兩年的周蕓,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那么她也肯定就在那些黑暗之中。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轉(zhuǎn)機終于出現(xiàn)了。

        也就是昨天,2009年9月14日。昨天中午我正在外面辦案,值班的小鄭給我打來電話,說有個情況要我馬上回去?;厝ズ螅唵胃艺f了一下市局轉(zhuǎn)來的消息,說是漢口的前進四路有個家電維修店的師傅在電視機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是關(guān)于周蕓的。

        我們當(dāng)即趕了過去,并找到了那個叫鄧來德的師傅。鄧師傅拍著那臺已經(jīng)卸掉后殼的電視機說,這是一個月前他從多福路市場買回來的,一直沒顧上修,上午打開時在機后殼里發(fā)現(xiàn)了這張紙條。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片,遞給我。那張巴掌大的紙片上,最上面寫著“救命”兩個字和三個感嘆號,下面寫的是:我叫周蕓,我爸爸叫周廣生,我家的電話是5337XXXX,我被曾強保關(guān)在地窖里,請好心人給我爸爸打個電話。這句話的旁邊有一幅手繪地圖,標(biāo)明了周蕓現(xiàn)在被關(guān)的位置。讓我十分震驚的是,按地圖上標(biāo)的位置來看,這個地窖竟然離我們所非常近,離周廣生的家也非常近。

        調(diào)查過那個叫曾強保的人之后,我們就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計劃,準(zhǔn)備第二天上午就抓人。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讓他狗急跳墻,我們打算請徐家?guī)X拆遷辦出面協(xié)助,請他們在明天上午以發(fā)放補償款的名義把曾強保約過去。我們安排一部分人守在那里抓捕,另一部分人則直接去他家地窖救人。

        周蕓

        從這個地窖沿著那架梯子爬上去,掀開木板和上面的雜草,穿過院子走出大門,順著那條南北向的土路往北走,走上三百多米再往右拐,第三戶人家——屋頂架著一臺紅色太陽能熱水器——就是我家。

        這條路我走了很多年,兩邊的樹林、農(nóng)田、紅磚房和變電站我都記得很清楚,路上的坑洼我也記得很清楚。閉上眼睛我也能沿著這條路摸到家,現(xiàn)在我也可以閉上眼睛,卻不能再摸到家了。

        之所以不能再摸回家去,是因為窖口那架梯子被抽走了。當(dāng)然,梯子即使豎在那兒我也沒法爬上去,因為我腳上還拴著鐵鏈子,鏈子的另一頭還深埋在水泥地面之下。

        這間地窖大概四平米,我能夠得著的范圍差不多兩平米。這個范圍內(nèi)有一張床,床底下有一個便盆,還有一只裝衣服的編織袋。床頭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卷筒紙、衛(wèi)生巾、遙控板、熱得快、火腿腸、方便面和幾本雜志,這些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得著的全部東西了。再遠(yuǎn)一點的東西,我只能看到,卻根本夠不到。

        就像你所想象的那樣,我是被人關(guān)在這里的,被一個叫曾強保的男人——現(xiàn)在我喊他“保叔”。我為什么會被保叔拴在這里?只因為我是一個女的、一個年輕的女的,只因為我在他心急火燎地找一個強奸對象那天正好碰上了他。碰上他,我就不再是周蕓了,不再是鴻鑫一分廠鍋爐公司的出納了,也不再是我父母的女兒了。在這個地窖里,我只是一個女的,一個活著的女的,一個可以經(jīng)常供保叔發(fā)泄獸欲的女的。除了活下去,在活下去的同時爭取找個機會逃出去,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奢求了。

        我被關(guān)在這里512天了。這個數(shù)字其實跟天沒關(guān)系,因為關(guān)進來之后我再也沒見過天。沒見過白天也沒見過黑夜,而且這里也沒有白天黑夜。或者說,我關(guān)上燈就是黑夜,打開燈就是白天。512這個數(shù)字,只跟我那只手表有關(guān)系——幸虧當(dāng)時我買的是一只機械表,每當(dāng)時針在表盤上轉(zhuǎn)過兩圈,我就在那個數(shù)字上加上一天。你可以進行一個簡單的換算,那根時針已經(jīng)在這里轉(zhuǎn)過了多少圈,分針和秒針又在這里轉(zhuǎn)過了多少圈,而繞著那條深埋在地下的鐵鏈子另一頭的我又轉(zhuǎn)過了多少圈。

        在被關(guān)到這里之后,準(zhǔn)確地說是在那天晚上被保叔拉到樹林里強奸的時候,我就開始后悔了。后悔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就是那天沒有答應(yīng)和孫政發(fā)生關(guān)系,當(dāng)時我也很想但還是忍住了,我怕他只是想玩玩,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和他發(fā)生的,和他發(fā)生了我的第一次就不會是保叔的了,給保叔總不如給孫政吧!第二件,就是那天下午不該跟姜阿姨置氣,更不該因為置氣而跑出來,本來我想去孫虹那兒跟她聊聊的,誰能想到半路上會碰見保叔呢?誰又能想到會被他弄到這里來關(guān)到現(xiàn)在呢?

        這512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一開始當(dāng)然是害怕了,也不全是怕保叔強奸我打我,我最怕的是死。而且我知道,即便我死在了這里也很可能沒人知道。我才24歲,才剛剛工作,才剛剛有喜歡的人,有了喜歡的人但還沒經(jīng)歷過愛情。一想到這些我就害怕,所以保叔每次下來,我身體上很聽話,嘴上也很聽話。在得知他叫“曾強保”后,我就親熱地喊他“保叔”,他對這個稱呼很滿意。保叔經(jīng)常一邊干一邊問,周蕓,喜歡不喜歡保叔干你?我只能說喜歡,很喜歡!不這么說我還能怎么說呢?

        保叔不來時我的時間是靜止的——不是靜止的,而是不存在的。一個人沒日沒夜地看著同一盞燈、同一張床、同一張桌子、同一塊墻壁,沒日沒夜地在一個巴掌大的空間里重復(fù)著吃喝拉撒和坐著、站著、躺著這幾個動作,她能看到什么?能感覺到什么?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覺不到。只有當(dāng)保叔下來的時候,只有當(dāng)他干我的時候,時間才會通過他向我隱隱約約傳遞過來,我才能借助他呼吸的氣味判斷他吃的是早飯中飯還是晚飯,才能借助他穿的衣服判斷外面是春天夏天秋天還是冬天。

        當(dāng)然,我一直期待著有人能來到這里把我救出去。我想過會救我的幾個人,第一個是孫政。那天晚上,在回去的火車上聯(lián)系不上我之后,孫政肯定急壞了,他肯定會像在旅館里跟我說的那樣——沒有我他一天也活不下去,新鮮而刺激的愛情的力量和荷爾蒙的力量會驅(qū)使著他到處找我,他肯定會比警察還用心地到處找我。第二個是我爸。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是我爸。雖然他跟我媽離了婚,而且一身病,但他肯定不會再去出攤子了也肯定不會再去喝酒摸紙牌了,他肯定第一次意識到了我的重要性——至少比姜紅阿姨重要。就像一只與它的小豹子走散的母豹子一樣,我爸會變成一只叫作父親的動物,會沿著街道和小路搜尋我的氣味,有雨水落下來時會加重他的蒼老和絕望。

        第三個是一個警察。他個頭不高,但是肩膀?qū)掗?、鼻梁高挺,錚亮的警徽在他的帽檐上面閃閃發(fā)光。他從警校畢業(yè)多年,聰明、睿智而且一身正義,是他們派出所最得力的警員。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讓他想到我應(yīng)該是被藏到哪里去了。他順藤摸瓜,從一個案子查到另一個案子,從另一個案子查到另另一個案子,終于查到了曾強保。他已經(jīng)制定了周密的計劃,明天早上就會救我出去,我會被他親自抱在懷里送到地面上。那時朝霞剛剛升起,我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很久很久沒有見到的陽光。

        第四個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碰巧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窖的陌生人。是保叔的前妻、女兒、鄰居、徐家?guī)X的一個村民,或者是一個偶然闖進保叔家里行竊的小偷。當(dāng)保叔不在的時候,他(她)來到這個院子里,偶然走進了地窖上面的這間平房,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角落的雜草上,他把雜草踢開,輕輕掀開那塊木板,就像夏天的雨后揭開蟬蟲洞口那層輕薄的泥土一樣,他一伸手就把我夠了出去。

        我一直在期待著他們的到來,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沒來。后來,我絕望了,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再期待了,我知道那不現(xiàn)實?,F(xiàn)實的是保叔,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我在這里,也只有他會來這里。我甚至期待保叔能多來幾次,他可以干他想干的任何事,我也可以配合他干他想干的任何事。對我來說,我只是想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保叔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可以看到的只是一個人而不是保叔。保叔可以干我,也可以不干——只是說幾句無足輕重的話或者坐在那里沉默地抽根煙,只要讓我看到他,只要讓我看到他的動作,只要讓我看到除我之外的另一個人,那就夠了。

        就在我差不多快對保叔產(chǎn)生依賴的時候,有人來到了這里。一個女的,一個跟我一樣的女的。

        那是我被關(guān)到這里的第273天。那天夜里十一點多,保叔把她帶了下來。她看起來比我還小,一直在哭。不用說,她也一定遭遇了我此前的經(jīng)歷,而且我知道,她還將要在這里繼續(xù)遭遇我此前273天的經(jīng)歷。不過比我要幸運的是,她一進來就能遇到一個我這樣的同伴,而不必像我那樣一個人承受此前的一切。她叫尚麗麗,21歲,是附近一家商場的營業(yè)員。兩個小時前,在看完電影騎著電瓶車回家的土路上,她被保叔故意撞倒了。然后,她就被拖到一個橋洞下強奸了,現(xiàn)在又被關(guān)到了這里。

        尚麗麗

        剛被關(guān)到地窖的那幾天,那個畜生每天都會跑下來強奸我一次。我不順著他的意思來,他就打我。他下手很重,我胳膊上、腿上,還有腰里被他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他打我時我就哭,不打我時我也哭,基本上每天都以淚洗面。后來蕓姐跟我說,光哭有什么用呢?哭他就不打你了?哭他就會放你出去了?我想也是的,如果哭能解決問題,那我在橋底下被他強奸時只需要哭幾聲就可以了。

        后來我就不哭了,情緒稍微平緩了一點,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地窖里只有一張小床,我睡在里面,蕓姐睡在外面,雖然擠是擠了點兒,但也沒有辦法。擠不擠的倒還好,關(guān)健是那個畜生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的時候,蕓姐就坐在床沿兒上;他跟蕓姐發(fā)生關(guān)系的時候,我也就坐在床沿兒上。這么變態(tài)的場景,我做夢也沒有夢到過,所以我總是會背過臉去或者閉上眼睛。我不知道蕓姐是怎么做到的,她不但不背過臉去而且也不閉上眼睛,甚至那個畜生叫她怎么樣她就怎么樣,非常聽話。

        我當(dāng)然不會那么聽話。那個畜生叫我喊我也不喊,叫我在上面我也不在上面。我肯定不愿意配合他,我只是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里,他要怎么搞就隨他怎么搞??赡苁怯X得在我這兒討不到什么刺激吧,后來他就不怎么碰我了,就讓我燒燒水、倒倒便桶、打掃打掃垃圾什么的,我也樂得這樣。只是這樣一來,他強奸蕓姐的次數(shù)就更多了,三天兩頭就會跑下來一趟,在她身上拼命地發(fā)泄一通。

        當(dāng)保叔不下來的時候——現(xiàn)在我也跟蕓姐一樣喊他保叔,我和蕓姐就算是解放了。雖然我們每個人腳上都被拴了一條鐵鏈子,但是好歹還能湊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蕓姐比我大幾歲,是鋼廠一分廠鍋爐公司的,上班的地方距離我們商場沒多遠(yuǎn),她還曾經(jīng)去我們那兒買過化妝品。蕓姐說,你們商場的化妝品確實還挺好的,只不過就是太貴了點兒。我說,蕓姐,以后你再去的話直接找我,我可以用貴賓卡給你打七五折。她勉強笑了笑,指了指我腳上的鐵鏈子說,被拴成這樣了你還想出去?

        地窖里非常陰暗潮濕,空氣也非常不好,墻壁上到處都長滿了點點的霉斑。尤其是我和蕓姐大小便都解在便桶里,更是讓這么點兒大的空間里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股臭味和尿臊味。有時候保叔兩三天也不下來一趟,地窖里的氣味就會積攢得非常濃烈,我完全沒有一點吃東西的胃口,泡好的方便面就在那里丟著,直到餿了也不想吃。保叔下來的時候看到了,就經(jīng)常罵我不知道好歹。他說,周蕓能吃你為什么就不能吃?為此他餓過我?guī)滋?,但等他上去后蕓姐就會把她藏起來的肉腸拿給我。

        說實話,如果不是跟蕓姐在一起,我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有時候我甚至想,反正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與其被保叔關(guān)在這里當(dāng)性奴,還不如自殺算了。但是真到了要自殺那一步時,我又沒那個勇氣了。蕓姐發(fā)現(xiàn)我要自殺時說,死了你可就再也出不去了,活著嘛你還有希望,即使它非常渺茫。

        每天無聊的時候,蕓姐就教我翻花繩。沒有花繩,她就拔了一根頭發(fā)下來——我才第一次注意到她的頭發(fā)竟然有那么長,她把兩頭系住打個結(jié),再用兩只手叉開撐起來,就和我輪流著翻來翻去。在床頭那盞昏黃的小燈泡下,她教會了我雙十字、花手絹、面條、牛槽、酒盅、媳婦開門等等很多翻法。我想說的是,在某些時刻我甚至完全忘記了我的腳上還拴著鐵鏈子,忘記了我還被關(guān)在地窖里一一不知道蕓姐是不是也會這樣,但在站起來想要活動一下時我馬上又意識到了自己的真實處境。

        為了逃出去,我跟蕓姐想過很多辦法。比如保叔來時,我假裝順從他,騎上去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蕓姐趁他不防備時用被子蒙上去,我們合力把他悶死;比如蕓姐騎在保叔身上時,我用滾開水從他臉上澆下去,澆瞎他的眼睛,澆傷他的臉,最后用我們鐵鏈子把他勒死;再比如把他上次沒帶走的那只啤酒瓶砸破,用碎玻璃挾持他,逼著他交出來手機,有了手機就好辦了。蕓姐說,前兩個估計不行,真把他搞死了我們也出不去,到時飯也吃不上水也喝不上只能等死,第三個辦法倒可以試試。

        那天蕓姐撿了一塊碎玻璃袖在手里。保叔下來后,我主動湊了上去。我說,保叔,今天我陪你吧!他笑了笑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說我想通了,我也想享受享受。保叔說好,那就讓你享受享受,屁股撅起來!我說我想在上面。保叔就脫了褲子躺到床上,我給他戴好套子并騎了上去。這時候,蕓姐把碎玻璃架在了保叔脖子上。蕓姐說,保叔,把手機拿出來!保叔很鎮(zhèn)定地說,手機就在褲兜里,你拿嘛!蕓姐沒動,我起身去找手機,還真就在他褲兜里找到了,不過屏幕上了鎖。我說密碼!保叔說4321!我輸進去顯示錯誤。到底多少?我問!保叔說4421,我記錯了!我又輸了一遍還是錯誤。蕓姐急了,問保叔,到底多少?這時候保叔猛一下坐了起來,將蕓姐的手臂反擰了過去。

        后來,我和蕓姐被保叔狠揍了一頓。蕓姐的腮幫子都被打腫了,我被保叔按著頭一直往墻上磕,頭也磕破了。打完后,保叔就把我關(guān)進了另一間地窖——隔壁竟然還連著一間地窖。這一間很小,沒床也沒桌子,只有一盞小燈,我就睡在墻角的草席上。我被關(guān)在這里好幾個月了,每隔幾天保叔會給我丟下來一些吃的喝的,不過他很少下來。他肯定下到蕓姐那里去了,但是我聽不見那邊的動靜,蕓姐應(yīng)該也聽不見我這邊的動靜。再說了,現(xiàn)在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還能有什么動靜。

        曾強保

        一旦有人順藤摸瓜找到這里,或者是不小心讓她們跑出去了,那我肯定就會被抓到,被抓到了我肯定就要被判死刑。對于這一點,我心里非常清楚。我研究過刑法,就我所犯的這些事來說,至少構(gòu)成了強奸罪、非法拘禁罪、搶劫罪和搶奪罪。數(shù)罪并罰,你想想,到時候我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當(dāng)然,為了不吃到這個好果子,我想了不少辦法,也盡量不在現(xiàn)場留下任何對他們有用的蛛絲馬跡。所以頭套、手套、鞋套這些當(dāng)然是必備的了,光這些還不夠,還得有一套,那就是安全套。跟那些只圖一時爽快卻會留下罪證的強奸犯相比,我雖然每次都不會那么快活,但是卻會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多快活幾次,甚至能一直快活下去。這些年我強奸過幾個?我都不記得了,起碼有七八個吧,但一次也沒被抓到過。說到底還不是我措施做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絕不能逞一時之快。

        尤其像我這種有案底的人,更得小心。十幾年前因為打架我被判過三年刑,出來后我就想明白了,一個人要壞絕不能壞在表面,也不能壞得沒智商,那早晚會栽大跟頭。這一點我自信做得還不錯,無論在一煉廠、爐窯公司還是下崗后,這么多年來周圍沒人懷疑過我。就是我媽、我前妻、我閨女、我岳父岳母,他們也從不覺得我是一個壞人。不過,雖然沒人懷疑過我,我也自信沒留下過什么把柄,但我總會想到最后的下場。你說,萬一哪天我被抓了怎么辦?心安理得地吃個槍子兒?

        我不敢想。一想到這里,我就會到樓頂?shù)钠脚_上去抽根煙。那里開闊,視野好,遠(yuǎn)處的樹林、農(nóng)田、小路和那些破舊的紅磚房都能盡收眼底,看著它們我才能暫時平緩一下對將來的焦慮。這棟樓是我2005年離婚后蓋的,當(dāng)時還算氣派,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寒酸了。尤其是墻上的爬山虎,讓它顯得更加破敗老舊,就像我腳下這一層左邊最里面房間里常年癱瘓在床上的我媽。癱瘓后她就一直住在二樓,吃喝拉撒都靠我。我住一樓,每天我都得上上下下跑七八趟。我不愿住二樓,當(dāng)然也不方便。

        緊挨著這棟樓房的是一間平房,那是2007年秋天我為了能多分點拆遷補償款建的。但是,建起來之后拆遷辦又說暫緩拆遷,一緩就緩到了現(xiàn)在。不過也好,不拆遷就永遠(yuǎn)沒人知道平房下面的秘密。那里有兩個我精心設(shè)計的地窖,都建得非常扎實。先是鋪一層預(yù)制板,接著在上面蓋一層土,再鋪上一層泡沫,泡沫上又蓋一層土,最后再用水泥封起。這樣設(shè)計,主要是為了隔音。我相信,別說周圍的鄰居們了,就是我自己站在院子里、站在那間平房里,也不會聽到地窖里的任何聲音。

        當(dāng)初在挖這兩個地窖時,我就預(yù)想好了將來的用途——關(guān)女人。但是之前一直都沒成功,強奸完后不是被她們溜掉了,就是我動了不該動的惻隱之心,歸根結(jié)底還是不夠狠!不過,好在后來終于派上了用場?,F(xiàn)在這里關(guān)了兩個女人,兩個隨時都可以干一炮的年輕女人。一個叫周蕓,一個叫尚麗麗。周蕓好看一些,身材挺豐滿的,而且比較瞳事,聽話;尚麗麗一般,瘦,沒那么好看,也不太聽話,不過比周蕓要嫩那么一點。我干尚麗麗干得少,主要是干周蕓,她還是比較配合我的。

        一般來說,男人的欲望是走下坡路的,尤其是40歲以后。但是很奇怪,我的欲望卻像在走上坡路。原來上班的時候,我還沒有過那么強的欲望,十天半月不碰女人也不會想,現(xiàn)在不行了,兩天不碰就想得慌,一周不碰就得發(fā)瘋。當(dāng)然,也可能是因為那時我還沒離婚,干的又是那么重的活。

        在一煉廠時,我是軋鋼工,整天守在出鋼爐前。鋼塊在熔爐中被加熱得紅彤彤的,鉤子一拉就滑落在地,用長夾鉗撿起來塞進軋鋼機,頓時就火星四濺。它慢慢變細(xì)變長,直至成為一根根彎曲扭動的紅色彩條。上千度的熔爐和鋼塊映紅了我和工友們的臉龐,在揮汗如雨中我們說著下流的笑話,那很快活。一煉廠改制后,我被分到了爐窯公司做爐前工,干的也是又臟又累的體力活。那時候我們?nèi)嗟梗堪?個小時,要出6爐鐵,爐情順利時還算好,爐情不順時就累得要死。但那也很快活。

        快活是現(xiàn)在想起來的,當(dāng)時并不覺得。說起來,我還是很懷念那種生活的。那時候我有的是力氣,我只要使出渾身的力氣就行了,旱澇保收,見月領(lǐng)一份工資,什么都不用想。我只是幾百個環(huán)節(jié)中的一小環(huán)、幾百個大齒輪中的一個小齒輪,我沒有也不需要有自己,連這樣的想法也不需要有。

        再后來我就下崗了。下崗也正常,也不是只有我下崗。下崗后老婆跟我離了婚——當(dāng)時是我出軌,女兒判給了她。我沒去找工作,也不急,廠里買斷工齡的錢還夠我開銷幾年,每天我就到處晃晃、打幾圈牌。那時候我就開始感覺到欲望特別強烈,一天比一天強烈。我也知道這不好,不過欲望就是欲望,跟好不好沒有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自慰,天天到處去找黃碟、租錄像帶看。到后來,在街上看到那些年輕女人時,我心里就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抑制不住地想尾隨她們,想沖上去強奸她們。

        我準(zhǔn)備了很久,但第一次沒成功。那天我在焦化村路口等到半夜,等來一個女的。我用刀把她逼到菜地里說要強奸,她好像不害怕。我就說我剛從牢里出來,也不怕再進去。她說,你還能好好改造嘛!你親戚朋友要是遇到這種事,你會怎么想?你讓我怎么做人……后來她在奪刀時劃破了手,我怕出事就把她放了。她一走我就后悔了,每個女的都像她這樣,那我怎么辦?我什么都沒有了,工作、家庭、生活還有夢想都沒有了。我只剩下這點東西,只剩下這點東西還能讓我像個人,像個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動物。我必須滿足它,必須用我的方式滿足它。當(dāng)然,后來的幾次我成功了。

        關(guān)女人是我后來的想法。那時候派出所查得嚴(yán),一到晚上就巡邏,很多地方還架了攝像頭,我有很長一段都沒出門。風(fēng)頭過后,我想老打野食也不行,也不保證就能打到,還不如劫一兩個回來,一勞永逸。周蕓和尚麗麗就是這么弄回來的,隔幾天我就給她們送點吃的用的下去,清理一下屎尿和垃圾,順便也干一下她們。你別看我每天在院子村子里這兒跑跑那兒站站的,其實我的魂兒不在那兒,只有下到地窖,只有騎在她們身上的時候,我才能找到我的魂兒,我才能感覺到我的魂兒。

        雖然離婚七年多了,但我還是會經(jīng)常到前妻家里去,偶爾也住那兒。村里人都說我是“離婚不離家”。那當(dāng)然,我確實希望他們這樣覺得,只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給地窖里那兩個女的買些方便面、肉腸、卷筒紙和衛(wèi)生巾什么的。當(dāng)然,我給她們買的也不止這些。尚麗麗要虱子粉、創(chuàng)可貼我給她買了,周蕓想看書報雜志我給她買了,周蕓想看電視我也給她買了。除了自由,她們要什么我都盡量滿足。她們應(yīng)該明白,我對她們夠好的了;她們也應(yīng)該明白,她們要怎么樣才對得起我的好。

        周蕓

        我爸怎么樣了?我媽怎么樣了?我哥怎么樣了?孫政又怎么樣了?他們是不是還在找我?孫政,孫政是不是還在等我?那個警察,那個警察辦案辦得怎么樣了?會不會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那個陌生人,是不是還沒到保叔家的院子里來過?

        外面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同樣的,我也不知道還會在這里被關(guān)多久、還能不能等到出去。再過半年多,我被關(guān)在這里就有兩年了,我已經(jīng)快等不及了!

        上次的計劃失敗后,尚麗麗就被保叔弄走了,弄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問過保叔,保叔說,她是你媽還是你妹?你還操她的心?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說,保叔,以后我就老老實實呆在這,哪里也不去了,出去了又能怎樣呢?都快兩年了他們也不來找我,早把我忘了,那我也忘了他們。保叔說這就對了,實話跟你說,我把尚麗麗弄死后沉到湖里去了,如果還不老實你的下場也一樣!

        尚麗麗死了,她竟然死了!

        但我沒心思為她傷心,我不得不面對我的處境。你要知道,如果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呆著,久而久之你就習(xí)慣了,但是如果來過一個人,來過一個人又被弄走了弄死了,那么你該怎么活下去?你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個由68億人組成的地球上只有你一個人,沒有曾強保,沒有尚麗麗,沒有周廣生,沒有孫政,也沒有姜紅和吳聰,只有你一個人。如果這個世界忘記了你的存在,你就得證明你的存在,無論是在地窖昏黃的燈光下還是在地面上刺眼的陽光下。如果你不去證明,如果你不早一點去證明,你就會成為第二個尚麗麗,成為一個O,湖底深處的一個O。

        我要怎么證明呢?我還有證明的機會嗎?

        現(xiàn)在我身體很差,一天只吃一頓飯。最要命的是,我雖然一天天瘦了下去,但是我的肚子卻一天天鼓了起來。一次比一次強烈的嘔吐,讓我意識到自己懷孕了。一個懷孕的被鐵鏈子拴著的女人,她能怎么證明呢?她沒法證明,只有她一呼一吸之間的那口氣能證明,只有她肚子里那個正在長大的生命能證明。但如果她不在了,它們又怎么證明呢?

        當(dāng)然,我之所以肯定自己懷孕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幾個月前開始,保叔在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時就不再用避孕套了。之前他一直都是用的,因為在剛被關(guān)下來時,我說服了他用比不用的好處。

        剛把我關(guān)進來時,他確實不想用。他說,我在外面用是怕警察查我,到這里了還用那玩意兒干什么?隔靴搔癢?脫了褲子放屁?我說,保叔,我是為您考慮。他說怎么呢?怎么是為我考慮呢?你有???我說不是,您想想,如果您不戴套我懷孕了怎么辦?懷孕了您不得把我送出去?那您不就暴露了?我還能在這里生產(chǎn)嗎?萬一我死了怎么辦?您還真想我死在這里?我不懷孕您才最劃算呀,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干多久干多久,您說呢?保叔沒有說什么,但是我知道那番話起了作用。

        幾個月前,也就是在我們逼他交手機失敗后,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下來后,保叔二話不說就要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我說好嘛,您把套子戴上嘛!保叔一個耳光就扇過來了。他說,你個婊子養(yǎng)的,還敢用玻璃碴子威脅老子,敢威脅老子老子就不用套子,懷孕了就懷孕了,發(fā)現(xiàn)了就發(fā)現(xiàn)了,要死一起死!那一次他沒戴套,等他上去后,我一直用水沖下面,沖了很久,不過估計沒什么用。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懷上的,不過是不是也沒關(guān)系了,因為后來保叔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時就再也沒用過避孕套了。

        我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這一點保叔也發(fā)現(xiàn)了。有一次,在他又要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時,我說保叔,您都有兒子了,我也不想著出去了,以后您好好地對兒子就行。保叔笑著說,好嘛!好嘛!我又說,您找的這些書、雜志我都翻完了,都翻很多遍了。保叔說那你想怎樣?想看電影?想我給你買個影碟機?我說不不不,我沒那么想,您能找臺電視機我就知足了,小一點、二手的也行,能出人影就行。他說,你不會是又想著砸了電視機要挾我交手機吧?我說,怎么會呢,您看我一直都沒想跑吧,我早就死心了,上次都是尚麗麗的主意。保叔說,我就知道,那個賤女人肚子里壞水多,死了不虧!

        這一年多來,不知道保叔強奸了我多少次。我從抗拒到配合,從配合到偽裝,從偽裝到習(xí)慣性地偽裝,可以說只有那一次是我真正投入地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的——而不是他強奸我。

        我不停地呻吟,不停地扭動身體,不停地迎合他的每一個動作,我把身體下面的保叔當(dāng)成了孫政——不不不,他就是孫政。最后,作為女人我達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高潮。我知道,一個人要想讓另一個人真正地覺得自己是在主動投入而不是被動迎合,僅僅靠偽裝是偽裝不出來的。所以我只能這樣,只有這樣保叔才會真正相信我。最后保叔要上去時我說,保叔,別忘了電視機。他笑了一下,說我考慮考慮。

        幾天后,保叔搬下來一臺十二寸的電視機,熊貓牌的。我知道,我最后的機會來了!

        我的計劃是:先用指甲——你可以想象我的指甲有多長——擰開梅花螺絲,把機后殼卸下來,把里面的線弄斷幾根,把那張寫著救命信息的紙條用口水粘上去,把機后殼裝好,最后再把不出像也不出聲的電視機指給保叔看,讓他找人修或者當(dāng)成廢品賣出去。我不知道這個法子行不行,我也不知道電視機會不會送出去,會不會被拆開以及又會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被拆開,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過程比我想象的要順利。

        我把那張紙條粘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我得確保那個打開電視機后殼的人第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它——只要他打開。但我沒想到的是,裝機后殼時無論怎樣都裝不上去了,不是這里對不上就是那里卡不住。主要是四個螺絲孔對不準(zhǔn),這個對準(zhǔn)了那個就對不準(zhǔn),那個對準(zhǔn)了這個就對不準(zhǔn),四個螺絲最多只能擰進去兩個。我急得滿頭大汗,生怕在裝上去之前保叔先下來了。我屏住呼吸,一遍一遍校準(zhǔn),一毫米一毫米較準(zhǔn),全世界最精密的儀器在我手中,我生怕錯過了最細(xì)微的偏差。最后,我終于聽到機后殼嵌進機身時的“咔啪”一聲。我敢肯定,那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如果尚麗麗聽到了,她也一定會在湖底鼓掌叫好,還會在湖面上為我冒出一個輕盈的水泡來。

        自問自答

        一個真實案件與一篇描寫這個案件的小說,它們的區(qū)別在于…--

        這的確是一個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案件,就情節(jié)來說,小說大致采用了案件中60%的內(nèi)容。案件為我提供的是出發(fā)點和情節(jié),小說則為我提供了可以發(fā)揮的虛構(gòu)和真實。這個“虛構(gòu)”是指細(xì)節(jié)、想象和主題,而這個“真實”則指這個案件并不指向的、現(xiàn)實之外的某種真實。對于一個案件,我們更多的會從它的社會學(xué)意義、法律意義或者道德意義等層面去審視,卻不大會進入這些層面之外的部分;而對于一個小說,卻正好相反,我們會拋卻這些內(nèi)容進入到它“可視化”的邊界之外去。大致說,一個真實案件指向的是現(xiàn)實,而一個描寫它的小說指向的則應(yīng)該是真實一一真實比現(xiàn)實更關(guān)乎人的本質(zhì)問題。所以也可以這樣說,一個真實案件結(jié)束的地方才是一篇小說應(yīng)該開始的地方。

        為什么會選擇用六個視角,而不是選擇用一個視角來寫?

        你怎么知道我沒用一個貫穿的視角寫過?我確實這么做過,但寫到一半時放棄了。放棄的原因有兩點,其一是用任何一個視角來寫都沒辦法“全視”整個過程;其二是我也嘗試過讓曾強保去告知周蕓地面之上的事情,但這樣一來就造成了曾強保這個人物的模糊和失焦,他具有了某種游戲性和暖昧面目,這與他的現(xiàn)實和真實都不相符。后來之所以用六個視角來寫,除去可以破除上面所述的技術(shù)屏障外,我想至少可以保證這樣一點,即讓每個人物都不越出自己的現(xiàn)實邊界,他們都活在自己的壁壘之內(nèi)——這既是現(xiàn)實的同時也是真實的。而且,以每個人自我表述的方式行文,也可以造成一種去情節(jié)化和去戲劇化的效果,可以降低刻意和故意,而達成最后自然而然的“真實”。

        就《地下》這篇小說而言,你怎么理解“有人將至”這個主題?

        我沒看過約恩·福瑟的那個戲劇作品,所以我的理解就是單純的這四個字。至于《地下》這篇小說,如果不會特別造成自我闡釋的嫌疑的話我可以這么說,小說中的每個人其實都在等待著“有人將至”,孫政在等待著周蕓或新女友,周廣生在等待著周蕓,吳為在等待著一個與周蕓有關(guān)的犯人或者線索,周蕓(尚麗麗也是一個周蕓)在等待著一個解救者甚至只是在等待著一個作為“人”的同類,曾強保在等待著一個獵物或者一個警察,事實上那個“將至”的“有人”并不會因為有人等待著而到來,所以那個“將至”歸于絕望和無限期,最后只能靠周蕓的那張救命紙條把自己“釋放”出去,進而把每個人都在等著的那個“有人”浮現(xiàn)出來。至于我自己,周蕓也就是我自己了。我始終都覺得人是不存在的,作為統(tǒng)計學(xué)中的那個O是不存在的,作為人群中的那個幻象也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具體而微的可以支配的自己,所以所謂的“有人將至”也就是“我之將至”。

        在线免费黄网| 亚洲国产成人精品无码区在线播放| 五月四房播播| 东方aⅴ免费观看久久av| 国产高清吃奶成免费视频网站 | 61精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蜜桃| 最新国产女主播在线观看| 日本熟日本熟妇中文在线观看| 影视先锋av资源噜噜| 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网| 白白色日韩免费在线观看| 国产国产精品人在线视| 福利体验试看120秒| Y111111国产精品久久久| 色老板在线免费观看视频日麻批| 变态另类人妖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经典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日韩在线手机专区av| 日本午夜剧场日本东京热| 国产午夜成人av在线播放| 亚洲国产理论片在线播放| 无码成年性午夜免费网站蜜蜂| 国产精品又湿又黄九九九久久嫩草| 国产亚av手机在线观看| 久久国产精品波多野结衣av| 国产一级片内射在线视频| 激情五月我也去也色婷婷| 桃花影院理论片在线| jjzz日本护士| 日韩va高清免费视频| 欧美噜噜久久久xxx| 亚洲av永久无码一区| 亚洲女同系列高清在线观看| 中文字幕人妻在线少妇| 成人国内精品久久久久一区| 亚洲日韩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不卡| 精品奇米国产一区二区三区| 很黄很色很污18禁免费| 亚洲精品无码人妻无码| 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小视频|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