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懿穎、顧理瀾

金秋時節(jié)，由中國教育學會主辦，中國教育學會音樂教育分會、《中國音樂教育》雜志社等單位承辦，上海音樂學院“音樂教育教學研究基地”等單位協(xié)辦的“中國教育學會第二屆音樂教育大會”于2019年10月9日至12日在上海成功舉行。大會緊緊圍繞“堅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扎實推進新時代學校美育的改革發(fā)展”這一主旨，以“創(chuàng)新·均衡·優(yōu)質(zhì)”為主題，開展了內(nèi)容豐富、形式多樣的學術活動。其中，既有知名專家學者的主題演講、大師班課程，又有聚焦前沿理論的圓桌會議、展現(xiàn)最新教育實踐成果的名師工作坊，還有眾多來自教學一線的師生進行了現(xiàn)場優(yōu)質(zhì)課展示、論文宣讀、論文海報展、教育成果展等學術交流活動。大會共設有9 個會場、十余個內(nèi)容板塊，以著名音樂理論家、音樂教育家王安國教授為首的數(shù)十位專家學者、20 多個演出團隊、近220 場次演講展示，為1500 余名來自全國各地的音樂教育工作者、研究生，以及大、中、小、幼各級教育機構搭建了融合交流的平臺。在這里，大家深入探討了音樂教育與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發(fā)展，音樂基礎教育理論與實踐創(chuàng)新，音樂教學法的多樣融合，音樂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與規(guī)劃，共同展望中國音樂教育的明天。

作為一名音樂教育工作者、一名中國文化傳播者，此次大會引起了筆者的很多思考。在今天這樣一個全球化、多元化的世界，藝術教育肩負著怎樣的文化使命？古老的中華文明該如何發(fā)出今天的聲音、唱響我們當代的主旋律？在中華文明傳承與建設的偉大進程中，怎樣從古老的源頭創(chuàng)造出一個更加輝煌、更加燦爛的現(xiàn)代文明？中國作為一個日益崛起的經(jīng)濟巨人，怎樣塑造一個文化巨人的形象？我們?nèi)绾螢榈貐^(qū)乃至世界文明的和諧與繁榮做出自己的貢獻？學校藝術教育在其中肩負著怎樣的重任？在回應這些藝術教育的重大問題時，筆者認為，本次大會做出了很有意義的創(chuàng)新。

一、藝術教育與大眾文化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和信息技術的普及，藝術的傳播方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舉個例子，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姚恒璐教授曾在《沈湘教授對我的種種啟示》一文中這樣回憶：20世紀70年代，他在山西大學音樂系學習的時候，很少有機會聽到音樂作品，甚至不知道肖邦的鋼琴作品還可以細分成不同體裁。有一次，他姨父、著名聲樂大師沈湘先生用錄音機為他轉錄了六個開盤帶，其中包括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及《第三（英雄）交響曲》《第五（命運）交響曲》《第九（合唱）交響曲》；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第六（悲愴）交響曲》；舒伯特的《A大調(diào)（鱒魚）鋼琴五重奏》；肖邦的瑪祖卡舞曲、諧謔曲、練習曲；德沃夏克的《第九（自新大陸）交響曲》；莫扎特的《G大調(diào)弦樂小夜曲》等。他將這些錄音帶到學校去，幾乎成為當時山西大學音樂系最珍貴的音樂資料！

如今，任何一名音樂愛好者都可以在網(wǎng)上聽到上述作品！此外，還可以聽到不同作曲家創(chuàng)作的不同風格、不同體裁、不同形式、不同版本的音樂作品?？梢婋S著網(wǎng)絡的發(fā)展、技術的進步，音樂的傳播方式和途徑，以及人們接觸音樂、欣賞音樂、學習音樂的途徑和方式產(chǎn)生了巨大的變化！過去即便是一名專業(yè)的音樂工作者，他所能夠接觸到的音樂資源及音樂知識都十分有限！這無疑表明，網(wǎng)絡時代，音樂不再是少數(shù)專業(yè)人士、世家子弟所獨享的“陽春白雪”，藝術真正開始進入大眾化時代。

藝術的大眾化產(chǎn)生了兩個方面的矛盾。一方面，高雅藝術變得觸手可及，人們可以在網(wǎng)上獲得大量過去只有在音樂廳、博物館里才能欣賞到的藝術精品，使得藝術面向每一個人成為可能。另一方面，出于巨大的商業(yè)目的，很多網(wǎng)絡經(jīng)營者將藝術和娛樂混為一談，甚至以低俗的娛樂去取悅網(wǎng)民，使得網(wǎng)上充斥著大量平庸、無聊、庸俗的娛樂作品。同時，好的、高質(zhì)量的藝術精品常常被淹沒在其中，人們必須具備一定的藝術修養(yǎng)和鑒賞能力才能真正從中獲得有價值的資源，而不是無聊的消遣。正如法國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勒·克萊齊奧指出的那樣：“世界并不像我們幻想的那樣，讓所有的人都能接觸到文化。據(jù)我觀察，文化工作者眼中的文化和大眾看到的東西不太一樣，對大眾來說，真正的文化還是有點兒遙遠?！币虼耍诮裉爝@樣一個網(wǎng)絡時代，培養(yǎng)學生的藝術鑒賞能力和審美眼光就變得十分重要—只有學生具備了一定的藝術欣賞水平，才能夠更有效地運用網(wǎng)絡來欣賞藝術，享受藝術的美，而不是僅僅滿足于無聊的消遣。必須首先培養(yǎng)和提高音樂教師的藝術鑒賞能力和欣賞水平。

我們欣喜地看到，本次大會特別邀請了許多知名音樂學者為音樂教育工作者開辦了不同形式的主題演講和大師班，如著名指揮家吳靈芬教授、閻寶林教授、田曉寶教授等。這些專家的現(xiàn)身說法對于切實提高教師的音樂修養(yǎng)和欣賞水平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使得音樂教育走出了“畫地為牢”的學科局限，音樂教育工作者不再關起門來自說自話、自言自語，而是可以從知名音樂學者身上學到不一樣的東西，得到更多的收獲。雖然，一個具備良好音樂欣賞水平的人，不一定能成為一個好的音樂教師，但是，一個不具備良好音樂欣賞水平的人，一定不可能成為一個好音樂教師。

當然，隨著網(wǎng)絡和媒介越來越發(fā)達，導致了網(wǎng)絡上的藝術水準良莠不齊，也充分反映了藝術大眾化時代的特征。那么，藝術教育該如何應對大眾化時代的到來？是排斥、視而不見，還是順勢而為？筆者認為，對于長期受學院派訓練、藝術趣味純正的音樂教育界而言，接受大眾傳媒的趣味，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龔琳娜于2010 年以《忐忑》一曲受到廣泛關注，知名度迅速提升。本次大會邀請她開辦大師班，講解中國音樂之美，可以說是學術會議上的一個大膽的創(chuàng)新。作為一名中國新藝術音樂的創(chuàng)始人，龔琳娜通過深厚的積淀、開闊的視野、精湛的技巧，融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連接中國與世界音樂，使其大師班取得圓滿成功，深受歡迎。

筆者認為，這標志著學院派音樂教育開始直面藝術教育的大眾化時代，開始更廣泛地、無界限與隔閡地將網(wǎng)絡上優(yōu)質(zhì)的藝術資源運用于音樂教育之中。

二、建設、培育我們的新文化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大會邀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20 多個師生演出團體，為觀眾獻上了內(nèi)容豐富的精彩演出。其中，既有首都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東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等團體的學院派表演，又有諸如廣西客家山歌等充滿民族風情的表演，既展現(xiàn)了當代大學生的風貌，又充分展現(xiàn)了中華大家庭各民族燦爛、古老、多樣的音樂文化。

放眼未來50 年、100 年，我們又該如何全面展示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同時創(chuàng)作出能夠被后人傳承，并能夠在世界音樂大舞臺上站得住的、繼往開來的音樂作品呢？千百年來，在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中所培育、形成的中國音樂文化的靈魂與核心到底是什么，究竟應當怎樣去挖掘、創(chuàng)造、傳承并發(fā)揚光大呢？在全球化浪潮的席卷下，在改革開放帶來的西方音樂的影響下，我們應當怎樣建設、培育出屬于我們自己的新的音樂文化，從而參與全球的文化建設與對話呢？筆者認為，建設一種新文化絕非一日之功，需要我們有清晰的文化意識和絕對的勇氣與執(zhí)著，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更需要教育的主動參與。

中國教育學會音樂教育分會是中國教育學會的分支機構，聯(lián)系著全國60 萬所中小學校、近2000 所大學及40 萬專職音樂教師，它以組織和團結全國廣大音樂教育工作者為宗旨，其基本任務是：1.開展群眾性的音樂教育科學研究、教育教學改革實驗，總結交流和宣傳推廣音樂教育教學研究成果和教改經(jīng)驗；2.舉辦音樂教育理論研討、學術交流及音樂教師培訓活動，展示音樂教育教學成果；3.為教育行政部門的音樂教育決策提供科學分析、信息反饋和咨詢意見；4.提供信息與咨詢服務，編輯出版音樂教育資料、書籍及音像制品；5.加強與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音樂教育專業(yè)委員會的聯(lián)系，指導其工作；6.加強與國際音樂教育學術機構的聯(lián)系，促進國際音樂教育的交流與合作。

多年來，中國教育學會音樂教育分會在參與學校音樂教育課程標準制定、教材編寫、師資培訓、教學研究等方面所開展的活動和影響有目共睹。站在全國音樂教育的制高點上，我們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在今天這樣一個全球化的時代，音樂教育所必須擔負的文化使命—培育一種新的音樂文化！在經(jīng)濟騰飛、蒸蒸日上的今天，我們必須通過教育建設，培育出具有一定文化自信的當代中國文化。同時，著力建立我們民族的精神家園和歸屬感，在全球化的大舞臺上增強國家認同和公民身份的認同，在更為深刻的意義上凝聚中華民族的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說，今天的學校音樂教育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且任重道遠。

三、貢獻我們的新文化

本次大會還邀請了匈牙利李斯特音樂學院卡塔琳·基什（Katalin Kiss）教授、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音樂學院沃爾夫?qū)す芈╓olfgang Hartman）教授、德國慕尼黑音樂藝術大學沃爾夫?qū)ゑR斯特納克（Wolfgang Mastnak）教授、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學院蘭德爾·埃弗雷特·奧爾索普（Randall Everett Allsup）教授等海外學者前來講學。他們帶來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同時也深深地被中國音樂教師的研究成果、教學經(jīng)驗、學習熱情和對藝術的熱愛所打動?？梢姡魳匪囆g的國際交流不再是單方面的全盤西化、向西方學習和模仿，而是建立在平等、尊重、相互學習的基礎上。本次音樂教育大會組織有序、參與面廣、學術交流廣泛而豐富，其本身在一定程度上為音樂教育領域貢獻出了中國經(jīng)驗和中國智慧。

這讓筆者想起了2010年在北京成功舉辦的“第29屆世界音樂教育大會”。在大會的專題研討中，介紹了一個瑞典與越南合作的研究項目“培訓師資，為越南國立音樂學院創(chuàng)建音樂教育系”。兩年的合作中，瑞典曾四次派專家到越南指導、培訓當?shù)氐囊魳方逃ぷ髡?，籌建音樂教育系。同時，邀請參與籌建工作的越南學者到瑞典參加實地培訓。這一項目，由越南國立音樂學院和越南音樂教師協(xié)會共同組織并從中受益。

當專家從遙遠的瑞典飛越重洋來到越南，會給越南帶去什么呢？筆者認為，首先，會帶去西方先進的教育教學理念，以及歐洲的音樂文化傳統(tǒng)及價值觀，以提升越南音樂教育與國際接軌進程。其次，從文化多樣性和多元文化的角度，我們不能不考慮甚至擔憂這一地區(qū)音樂文化的多樣性在合作過程中該如何保留、傳承、發(fā)展，而不是面臨弱化、趨同，甚至消失的嚴峻現(xiàn)實。

事實上，日本、韓國及越南等國家在文化的血脈上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那么，今天的中國在亞太地區(qū)乃至全球的文化建設中應該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做出什么樣的貢獻呢？中國音樂教育的經(jīng)驗和成果如何走出去？全球化趨勢下，隨著東西方音樂和文化藝術的交流日趨平等，中國的國際影響力日益提升，如何在音樂教育交流的國際舞臺上建設、培育一種新的文化？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深思。

總之，在今天這樣一個大的背景和前提下，我們必須十分清醒地看到藝術教育所肩負的重任—建設、培育我們自己的新的音樂文化！隨著中國經(jīng)濟實力的日益強大，政府對音樂教育、文化事業(yè)的高度重視，使得我們完全有條件、有能力建設、培育我們自己的新的音樂文化，為東方音樂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為全球音樂文化的建設與發(fā)展，為當代藝術文化多樣性的生態(tài)發(fā)展做出我們應有的貢獻！音樂教育的藝術使命雖任重道遠，但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