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
施露(Annelous Stiggelbout)是一位熱愛翻譯中國文學作品的荷蘭翻譯家,她已經翻譯過劉震云、三毛、徐則臣、岳韜、韓寒、盛可以等人的多部作品,獻給她祖國的讀者們。
2018年,施露來北京參加了2018年中外文學出版翻譯合作研修班,與余華、盛可以、阿乙等中國作家對話,聊文學,聊創(chuàng)作,聊文學翻譯。我們的采訪約在了她回國前一天,就在三里屯一家書店旁邊的咖啡館。她說正好抓緊時間在北京逛書店,要買好多書準備帶回國。
施露對語言和文學有著天然的熱愛?!拔抑袑W時期就讀過一些關于中國的書。第一本是張戎(Jung Chang)的《野天鵝: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她是一位知名的英籍華裔女作家,這本書在荷蘭很暢銷。還有一些與中國歷史有關的非虛構作品、中國文言文短篇小說集等?!边@些書引發(fā)了施露對中文的興趣。
2000年,施露進入萊頓大學漢學系,開始學習中文。
萊頓大學有著幾百年的悠久歷史,享有極高的國際聲譽,萊頓大學漢學系更是荷蘭漢學研究的重鎮(zhèn),甚至是歐洲漢學研究的一個中心?!傲帚。∕ark Leenhouts)主要研究中國文學,他翻譯過魯迅、王安憶、沈從文、錢鍾書、蘇童等人的一些作品。柯雷(Maghiel van Crevel)教授主要關注中國當代詩歌?!绷帚n少功和國內20世紀80年代中期興起的尋根文學也多有研究。
“我在萊頓大學的時候學的是繁體字,學校的想法是學會了繁體字認識簡體字不難,但如果只學簡體字,認繁體字就很困難了。最初我們一個班有35個人,一年之后只剩下25個人?!笔┞峨S即說,現(xiàn)在萊頓大學漢學系的規(guī)模比2000年的時候大多了。
2002年,施露有機會來北京語言大學學習中文。“因為一個交流項目,我們13個同學一起來到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專門為我們開辦了一個荷蘭班,當然,我們學習的是簡體字??上?,2003年因為‘非典’,我們提前回國了?!?004年,施露又去臺灣師范大學學習了一年中文?!爱敃r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了一本中文小說,是張系國的《棋王》,繁體字版的?!?006年,她在萊頓大學漢學系獲得碩士學位。
熱愛翻譯中國文學作品的荷蘭翻譯家施露
施露參與翻譯的第一本作品是棉棉的小說《熊貓》。“我只是翻譯這本書的一章而已,不是整本書?!?/p>
“2006年,《文火》雜志請我翻譯這本小說的一部分,是編輯選好后推薦給我的。我最開始的翻譯作品都發(fā)表在這本雜志上,后來我還做過《文火》的編輯?!段幕稹肥潜壤麜r、荷蘭的幾位中國文學的翻譯者一起創(chuàng)辦的,專門刊載中國文學的荷文刊物,可惜后來????!?/p>
施露還翻譯了畢飛宇的《蛐蛐 蛐蛐》、徐則臣的《跑步穿過中關村》等。“這些都是萊頓大學孔子學院的項目,他們每年都組織中國優(yōu)秀作品的翻譯。不是每一所孔子學院都有這樣支持翻譯的項目,但萊頓大學孔子學院一直堅持,真是太好了?!彼寡?,“徐則臣的作品讀起來很快,但翻譯起來發(fā)現(xiàn)很困難,我翻譯得很慢,要努力地推敲文字,盡量貼近作者的語言風格?!?/p>
施露說:“有不少作家都表示過自己的作品不好翻譯,似乎韓寒也這么說過,但其實很少有完全翻譯不了的作品,比如把韓寒的冷笑話變成荷蘭語的冷笑話就好了。翻譯的難點在于把句子寫好,用自己的語言再創(chuàng)造出來,這才是真正的難點。你可能丟失了一些,但也有創(chuàng)作出來的,所以余華說的‘好的作者和好的翻譯打成了平手’非常好。2018年中外文學出版翻譯合作研修班期間,余華還特意以自己作品的外譯舉了一個小例子:在翻譯意大利版本時,有一句‘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最后翻譯為‘不要資本主義的花’,因為中文里草和苗天差地別,而在意大利語里草和苗沒有如此大的差別?!?/p>
2017年3月,“劉震云文學電影歐洲行”活動在荷蘭萊頓和阿姆斯特丹舉辦,正是施露促成了劉震云此次荷蘭之行。
“劉震云的書,我看得比較多,比如《一句頂一萬句》還有最新的《吃瓜時代的兒女們》,但只翻譯了一本,是和郭玫媞(Mathilda Banfield)一同翻譯的《我不是潘金蓮》。促成這次活動,真的是運氣很好,我的朋友當時正安排劉震云歐洲行的事宜,我和郭玫媞就提出請劉震云順道來荷蘭。在荷蘭,哥舒璽思老師和林恪老師訪問他,我做翻譯。聽劉震云說話就像看他的作品一樣有趣,很繞、很多重復和不動聲色的幽默。”活動期間,還放映了兩部根據(jù)他的小說改編的電影。
施露提到,劉震云在中國已經是非常有名的作家,但在荷蘭,知道他的人還不多?!翱赡苁且驗閯⒄鹪频淖髌繁容^晚才被翻譯為英文,我們比較早就知道了余華、莫言、蘇童,知道劉震云比較晚。”
“2017年9月,余華老師也來到荷蘭,也是林恪老師與余華老師對話,我擔任翻譯,聊了《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兄弟》和《第七天》等作品?!?/p>
施露一直說,2017年實在是太幸運了,幾位知名作家都有機會來荷蘭?!皩商m讀者來說,中國非常遙遠,能接觸到的中國作家也不多,所以,包括哥舒璽思老師、林恪老師和我在內的中國文學翻譯者都希望能多做一些類似的活動,讓荷蘭的讀者知道中國文學是多么有意思,值得多去讀一些中國文學方面的書?!?/p>
“我翻譯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別人幫我選的,現(xiàn)在我也逐漸自己選擇并向大家推薦了。這次參加研修班,我最主要的想法,是請大家多推薦值得閱讀的重要作家,特別是更靠近當下的年輕作家。在荷蘭,我很難看清楚哪些中國作家更重要,也很難知道年輕作家的名字。大家推薦了非常多,然后我就去書店買了很多書回來?!?/p>
如何推薦作品?施露的答案是推薦自己喜歡的。但有時會也會很糾結?!昂芏嗳硕颊f不要一直看莫言、余華,也要多看看新一代作家的作品,比如笛安、喬葉,可是莫言、余華、蘇童的經典作品確實好啊,所以關鍵還是要自己喜歡。已經有朋友跟我推薦陳忠實的《白鹿原》,說這是當代中國最好的小說,還有一個朋友特別推薦路遙的《平凡的世界》?!?/p>
文學經典《紅樓夢》也是施露的大愛,“很多中國教授都推薦讀《紅樓夢》,大家普遍反映看起來太難。我自己讀的是英文版,特別好看,寶哥哥、林妹妹的愛情故事真是令人感動。但中文版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施露介紹說,林恪、馬蘇菲(Silvia Marijnssen)和哥舒璽思正在合作,把《紅樓夢》翻譯成荷蘭語。
施露也已經試著向出版社推薦書。“阿乙的《鳥,我看見了》,我特別喜歡。每次碰到一個荷蘭的出版社,我都推薦,可是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接受。我也推薦過科幻作家劉慈欣的作品,他的《三體》得‘雨果獎’的時候我在中國,得獎第二天正好碰到了劉慈欣的經紀人?;睾商m之后,我給出版社打電話說推薦這部作品,也沒成功。不是荷蘭人不喜歡看科幻類的書,而是書店里有很多英文版的科幻作品,出版社可能覺得我們不需要一個中文科幻作品的荷蘭文版本,我想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美國華裔作家劉宇昆的作品也非常值得推薦,他就是劉慈欣《三體》的英文譯者?!?/p>
“很多作家的作品被翻譯成荷蘭文之后,并不一定賣得很好,但有幾個例外,比如說日本的村上春樹,他的書在荷蘭賣得很不錯。出版社也一直在找中國的‘村上春樹’”。
下一步,施露想在翻譯之外,多寫一些評介中國文學的文字。“徐則臣的小說集,我寫了‘譯后記’;三毛的《撒哈拉沙漠的故事》,出版的時候我寫了一個序。我希望借助這種方式,慢慢地介紹中國文學方面的知識,讓大家知道中國文學有多豐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