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然
【摘 要】清末民初,大眾傳媒的出現導致職業(yè)作家群體的活躍,小說市場對于職業(yè)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已經形成了相當的影響力。張恨水的《啼笑因緣》則為這一時期符合市場大眾心理期待視野的成功典范,其情節(jié)呈現的一波三折的戲劇化特征更是《啼笑因緣》得以成功吸引大眾的重要藝術特點。本文從市場化對《啼笑因緣》的情節(jié)設置特征的影響入手,以情節(jié)內容簡要分析《啼笑因緣》的矛盾沖突,以及情節(jié)對人物形象的側面輔助作用,從而探究文學作品市場商品化對《啼笑因緣》情節(jié)設置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文學市場;《啼笑因緣》;情節(jié)設定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1-0227-02
文學作品迎合市場是伴隨大眾傳媒出現的普遍同時也是必然的現象,尤其對于以文學創(chuàng)作為謀生手段的職業(yè)作家來說,而這種現象可追溯到晚清至民國初年現代通俗文學的出現和繁榮發(fā)展。在這樣的背景下,迎合市場和大眾的審美趣味成為職業(yè)作家必備的素質,而眾多因素中情節(jié)是小說創(chuàng)作中最大的“噱頭”,張恨水在《寫作生涯回憶》中曾說:“因之我作《啼笑因緣》就少用角兒登場,仍重于情節(jié)的變化?!笨梢姟短湫σ蚓墶芳t極一時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恰如其分地滿足了讀者的期待視野,它不僅以多種多樣的懸念和沖突牽引著觀眾關注故事的持續(xù)發(fā)展,也在不斷的轉折中凸顯了人物命運的變化過程,完成了對人物形象豐滿度的塑造。
“市場”這一因素融入文學創(chuàng)作完整的鏈條首端從作家的觀念開始,從而外化表現為作品故事的題材選擇、人物身份設定,內化為作品傳達出來的道德觀念以及價值判斷,前后者則通過情節(jié)的設定來實現聯結的作用。范伯群先生在談到現代通俗文學的現代性以及入史的問題時,就強調了市場商品化環(huán)境對文學創(chuàng)作者的影響,可見市場消費傾向給那一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帶來的巨大影響,這一點體現在《啼笑因緣》中,則我們于宏觀處就能看到才子佳人的纏綿悱惻的故事情節(jié),于微觀處又能透過人物設定窺得那個時代社會階層的矛盾對立,以及作品所傳達的警世意味和道德要求。
《啼笑因緣》在故事情節(jié)上依然延續(xù)了才子佳人敘事的典型范本,但是跳出了傳統(tǒng)的貴族多金公子與貧寒美麗女主角的大團圓結局故事,而是順應符合了清末民初的時代發(fā)展環(huán)境,此時中國社會正受西方文化觀念的沖擊,因此有了代表西方文化觀念何麗娜的出場,不僅如此,為了符合市民階層的武俠獵奇口味,拓寬讀者的受眾度,還加入了通俗小說中頗受歡迎的武俠元素,因此有了關壽峰和秀姑的出場??梢姟短湫σ蚓墶吩谇楣?jié)設定元素上可以稱之為言情武俠西化的大熔爐,這種情況的出現無不和清末民初的社會環(huán)境以及市場受眾接受度息息相關。《啼笑因緣》就像是處在傳統(tǒng)與現代二者之間的中間尷尬地帶,既對傳統(tǒng)意義上的才子佳人小說進行了突破性的創(chuàng)新,同時又顯現出為了迎合市場消費傾向進行的妥協(xié)。只是在三重元素的融合上,張恨水在情節(jié)設置上達到了較為契合的程度,反而呈現出一定的趣味性,特別是關壽峰和秀姑這一對武俠父女的出場,為《啼笑因緣》增添了故事的神秘色彩和強烈的懸念氣息,這也是《啼笑因緣》市場接受度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
在情節(jié)設置的矛盾沖突對立點上,《啼笑因緣》展現的多重對立更是折射了民國初年貧富懸殊的社會現實以及善惡對立的社會環(huán)境,而矛盾沖突點的轉化又成為人物命運轉折的標志,進而成為人物身份話語揭示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情節(jié)設置的一波三折加諸于人物命運歸宿,以及性格特征的塑造也體現了市場意識的要求和反射。在《啼笑因緣》中,多重矛盾同時展開:貴族知識分子少爺樊家樹與貧寒賣藝的美麗少女沈鳳喜的身份懸殊對比;長相極為相似,家境性格大為不同的何麗娜與沈鳳喜的對比;軍閥勢力劉德柱與一介書生樊家樹的權力高低對比;俠肝義膽的關家父女與欺壓百姓的劉德柱道德高低對比;同為貧寒出身的沈鳳喜與秀姑的靈魂高下的對比……這些矛盾對立都在樊家樹與沈鳳喜的戀愛悲劇主線矛盾中交叉進行,其特征就是善就是善,惡就是惡,都是直接正面的對比和沖突,這就使得讀者省去了人物性格的善惡分析,直接刺激讀者對情節(jié)發(fā)展的追逐和好奇,迎合了市場讀者的審美標準和道德評判。
然而這其中的例外就是命運突變的沈鳳喜,鳳喜原本是出身低微的唱大鼓書的底層女子,在還沒有屈服于軍閥劉德柱的淫威之前,她的身份所代表的道德話語和樊家樹是站在同一層面的,她雖是出身微寒的底層女子,但是純潔善良,如樊家樹所說“只是少了一點文明氣”,但當沈鳳喜終究是笑著接受了劉德柱的私家賬本之后,情節(jié)由此為節(jié)點發(fā)生突轉,沈鳳喜所代表的愛情的“良”“善”向金錢勢力所代表的“惡”屈服了,樊家樹雖然一開始感到傷心落魄,對她小心維護藉以安慰自己,但當兩人說破之后,樊家樹對秀姑稱鳳喜是“自作自受”,鳳喜最終在有可能與家樹團圓的情形下,作者卻讓兩人從此毫無瓜葛,沈鳳喜自此成為永遠瘋癲下去的可憐女人。其中原因就在于鳳喜在命運發(fā)生轉折后成為了樊家樹的對立面,被文本中人物架上了道德審判的十字架,成為了“惡”的一方。
當然這與小說的敘述視角以樊家樹的話語介入有關系,小說中對女性的描述無不充斥著男權主義的話語色彩,每出場一個女性角色便會以樊家樹的眼光進行描摹,但從客觀上來說,這何嘗不是文本話語外社會市場對女性的價值判斷及要求。20世紀20年代的民國社會雖然已有自由開化的風氣,對女子已不再像傳統(tǒng)封建社會時期那樣具有諸多價值審判,但是別說是開化之初,直至現在我們的社會不是依然存在女性貞潔意識和物化女性的現象嗎?鳳喜雖是被霸占,但是也存在對金錢物質的渴望與屈服,她本身和家樹的愛情也不是完全純粹的,因此她的結局注定要成為悲劇,那樣才會符合作者與讀者的心理期待,符合社會市場大環(huán)境對女性的道德審美要求。
《啼笑因緣》的創(chuàng)作就是針對民國初年的市民階層讀者群的,因此難免在情節(jié)設置上要順從大眾的審美趣味和規(guī)范,從而在人物命運的走向和人物性格的刻畫上呈現不可否認的缺陷,如樊家樹的人物形象不夠立體,比較單一,沈鳳喜的命運歸途似乎只能是悲劇,劉德柱所代表的邪惡勢力必然會被俠客所殺,而代表著江湖俠客的關氏父女必然會遁隱他方不知何時相逢,剩下的何麗娜仿佛成了唯一的結果,成為了偶然中的“啼笑‘姻緣”。時代的局限,社會市場消費性質的無形規(guī)約,都使得《啼笑因緣》在情節(jié)設置上縮小了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更自由的空間,但張恨水本身“以社會為經,以言情為緯”,《啼笑因緣》所展現的藝術價值就在于其剛柔并濟、雅俗共賞的文學品味,其在通俗文學史上已經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人物形象上的殘缺以及男權道德色彩上的束縛,可以批評討論,但大可不必汲汲于追求女性道德價值的平反,這其中更多是時代所限、市場所囿的結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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