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歌
他就像個小怪獸一樣,讓我時而喜時而憂,但我還是很感謝他,因為他讓我有了別人沒有的經(jīng)歷,他讓我明白了有一個弟弟是一件多么幸運和值得開心的事——無論你原本多么生氣,可看到他朝你撒嬌,跟你認錯,哭兮兮地說“以后再也不會了”的時候,盡管你知道他以后可能還會再犯,但那一刻你是歡喜的。
1
我有一個弟弟,一個能讓姐姐瞬間變成漢子的弟弟。
我弟比我小7歲,他出生那年我還在讀二年級。中午放學,爸爸來接我去醫(yī)院,剛上車我就迫不及待地問:“妹妹還是弟弟?”彼時我不得不接受不能擁有哥哥或姐姐的事實,于是把所有的期盼放在了還未出生的“妹妹”身上。
“妹妹。”爸爸發(fā)動引擎,車緩緩駛出去。心里那份欣喜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我高興得手舞足蹈,心中不斷幻想那個不曾謀面的“妹妹”的模樣。
到了醫(yī)院,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車,爸爸在后面不住地提醒我:“慢點兒慢點兒?!笨晌夷穆牭眠M去,一股腦兒跑進了媽媽的病房。房間圍滿了人,我個子小,眼前全是一堵堵的“人墻”。
“讓一讓?!蔽倚⌒囊硪淼貞{借身高優(yōu)勢擠進去。外圍的人見了,忙讓出位置,說:“姐姐來啦!”經(jīng)他這么一說,里面的人全都轉過頭來,不約而同地挪了挪身子,讓出一條路。我走過去,媽媽躺在床上,旁邊的外婆手中抱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想必那便是我的“妹妹”了。
我走到外婆跟前,踮起腳,那張小臉被擋得嚴實,我窺不得半分。于是叫外婆把手放下來,那小半張臉便映入眼簾。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嘿嘿,手感還不錯,軟軟的,像是剝了殼的熟雞蛋。摸夠了,我說:“給妹妹取什么名字?”誰知外婆一臉疑惑地望向我:“妹妹?這不是男孩子么,哪來的妹妹?”我更是疑惑:“爸爸說的呀!”
“我曉得了,她爸爸逗她的呢,說生了個妹妹?!眿寢尣逶挼?。
我詫異不已,心中的喜悅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滅了一半。
雖說有些失望,但孩子嘛,小時候安安靜靜的,于是我對弟弟的喜歡不減反增。每當他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我,沖我笑,心便柔軟得一塌糊涂,像是一團巨大的棉花糖,甜滋滋的,歡喜一直蔓延到心底去。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日子如流水般溜過,弟弟越來越調皮,男孩子天生好動的性格開始顯露出來,面對那個活潑好動的弟弟,我日漸力不從心。
2
爆發(fā)是源于那件事。
那本是一個普通的午后,我們回了老家,吃完飯媽媽叫我洗碗,但我一心撲在電視上,哪有心情洗碗啊,一個“不”字干脆利落。
媽媽也沒說什么,自己把碗收進廚房。此時弟弟也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鵝卵石,我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盯著屏幕。
矛盾就是在這時爆發(fā)的。
弟弟叫我把遙控器給他,我正看到興頭上,自然不肯。弟弟見我搖頭便撲過來搶,離得比較遠,他手里的鵝卵石不知怎的就朝我飛過來,不偏不倚,正中額頭。
我呆愣在原地,頭上后知后覺地傳來痛感,我伸手摸了摸,額間迅速腫起一個大包,碰一下就疼。
弟弟似乎被嚇著了,一動也不敢動,呆滯地站在原地。
我怒極,跳下床準備打他。他像是察覺到我的怒火,搶先一步,跑了出去。額間的痛刺激著淚腺,眼前變得一片模糊。我不管不顧,連鞋都沒有穿,追過去作勢要打他。
動靜弄得挺大,媽媽從廚房出來,問:“怎么了?”
我惡狠狠地瞪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誰知媽媽不以為意:“他還小嘛,又不是故意打你的?!?/p>
我?guī)缀醪桓蚁嘈潘f的話,原本的怒火被一種叫悲傷的情緒代替,于是我不管不顧地朝她吼道:“他是你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你女兒了嗎?憑什么他受傷可以得到全家人的安慰,而我只得到這冷冰冰的一句他還小!”
媽媽似乎也答不上來,只是一直沉默著,旁邊的弟弟有一搭沒一搭地啜泣。巨大的失望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把他們推出房間,而后用力地關上房門。
我躲在房間里哭,哭累了,沉沉地陷入夢鄉(xiāng)。不知過了多久,當我醒來時,弟弟正坐在一旁,臟兮兮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他想來摸我,被我躲開。
我坐在一邊,埋著頭不理他。
“姐姐對不起!”他拽著我的衣角,語氣里全是懊悔,我還是沒理他,他便著急了,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他一邊扯我的衣服一邊說:“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以后會乖乖的,你不要不理我。”
大概是他哭得太可憐,原本在心底發(fā)的“再也不理他”的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還是忍不住偏過頭看他,看見他正可憐兮兮地用衣袖揩眼淚,鼻子和眼眶都紅紅的。
就在那一瞬我決定原諒他。
他就像個小怪獸一樣,讓我時而喜時而憂,但我還是很感謝他,因為他讓我有了別人沒有的經(jīng)歷,他讓我明白了有一個弟弟是一件多么幸運和值得開心的事——無論你原本多么生氣,可看到他朝你撒嬌,跟你認錯,哭兮兮地說“以后再也不會了”的時候,盡管你知道他以后可能還會再犯,但那一刻你是歡喜的。
所以謝謝你啦,我最最親愛的小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