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元 楊光余口述

楊長虎 張德新

丁幫林整理

楊桂芳

“草鞋司令陳玉生，馳騁蘇中驅日寇”的故事在蘇中家喻戶曉；而司令員的夫人楊桂芳“巾幗不讓須眉，涉險籌槍抗日”的故事卻鮮為人知。

藏槍

1938 年3 月中旬，陳玉生領導的200 余人、100 多支槍的“抗日救亡大隊”，被國民黨頑固派以發(fā)軍餉、給番號、整訓為名，騙到南通繳了械。陳玉生夫人楊桂芳的槍卻“漏了網(wǎng)”。原來，楊桂芳一到南通見軍營滿墻標語，偏沒有“抗日”兩字，住處如臨大敵，無半點歡迎氣氛。她便心生疑慮，留了一手，把隨身短槍藏在一農(nóng)戶毛缸頭籬笆底下。沒收到陳夫人的槍，頑固派不放心，派專人盤問，楊桂芳說：“我們老百姓打鬼子，是用命拼，要是有槍，誰還往這里跑哇？”風頭一過，她又把槍取了回來。

3 月下旬，遭受重創(chuàng)、冒死突圍的陳玉生等在白蒲一廟中落腳，又饑又渴。人沒了，槍沒了，驅寇熱情降到冰點。楊桂芳知道，在這關鍵時刻，能起關鍵作用的只有大家庭的溫暖。她理了理頭發(fā)走出廟門，從老鄉(xiāng)家里弄來半籃子山芋、花生、蘿卜和水。突圍出來的11個人，誰也不肯先伸手。楊桂芳一見急了，說：“大老爺們，陰溝槽都跨不過，還怎么去打鬼子？是個漢子在南通跌倒，到了白蒲就要站起來，這才叫為‘江東父老’長臉！”這番話像針強心劑，陳玉生接過話茬說：“對，從白蒲開始，先拿偽區(qū)公所開刀，把現(xiàn)有人員武裝起來，重建抗日隊伍?！标愑裆诲N定音，吃過飯大伙說干就干。但有人提出質疑：“槍是戰(zhàn)士膽，十來個人就一支槍，還想襲擊區(qū)公所，能行嗎？”楊桂芳說：“老鄉(xiāng)家里短鍬柄，黑布一裹，夜里蒙偽軍小菜一碟?！币舱媸欠駱O泰來，這支假冒的短槍隊，當夜就拿下了白蒲偽區(qū)公所，第二天夜里又連襲丁埝、林梓兩個區(qū)公所，繳獲步槍12 支，子彈300 余發(fā)，為陳玉生創(chuàng)建抗日游擊隊奠定了基礎。

“借”槍

楊桂芳堂兄楊峰是個銅匠，成天走村串戶修銅盆、銅爐及銅手飾，人脈關系廣，又有職業(yè)做掩護，是個不用化裝的“偵察員”。一天楊桂芳請他做“眼線”，把鬼子、偽軍零星外出人員活動情況打聽清楚告訴她。楊峰一聽，頭搖得似貨郎鼓，楊桂芳一見這“悶葫蘆”抬腿就走。楊峰是個生意人，最“忌”生意談不成，追出門去招呼不斷，不但同意做“眼線”，而且還說了一大堆好話才使這“犟妹子”臉上露出了笑意。

楊峰眼睛尖心又細，按照楊桂芳的吩咐，經(jīng)過十多天的觀察，發(fā)現(xiàn)黃橋和季家市的偽軍每月都有往來，騎著腳踏車，一次不超過3人。楊桂芳接報后，覺得機會難得，為確保信息準確，她沿途走訪調查，并意外發(fā)現(xiàn)橫巷南邊有座偽軍必走的桑木橋，便思量著如果能在橋上做點文章，“借”幾支槍還是有把握的。

回來后，她把了解到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跟陳玉生一說，陳玉生不但同意，還增派了三名戰(zhàn)士。得到了支持，楊桂芳信心滿滿，她把橋上的“文章”交給了楊峰，橋兩頭的敵情監(jiān)視安排了兩戰(zhàn)士。就這樣等啊等，整整等了8天。楊峰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楊桂芳安慰說：“別急，這活兒不是做買賣，得靠機會?！庇诌^了2 天，從季家市方向傳來信息：“偽軍來了?！贝藭r楊峰懸著的那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急忙帶著助手上了橋，導演他策劃的“偽軍丟槍桑木橋”的好戲?？杉炯沂袀诬姏]有黃橋的偽軍膽子大，到了橋頭，見橋狹窄，又無欄桿，不敢騎車上橋，一個個推車步行。楊桂芳果斷吩咐楊峰他們操木棍兩頭夾擊。橋上偽軍一見這陣勢，想掏槍，手里的車子又無處放，一動腳橋板就翹，一時急得無計可施。楊桂芳發(fā)話：“把槍放下，橋下說話。”到了橋下，楊桂芳換了副面孔說：“偽軍兄弟們，今天不殺你們，命留著殺鬼子，槍‘借’定了，你們什么時候站到抗日隊伍里來，槍什么時候還給你們?！?/p>

這一小小伏擊戰(zhàn)，“借”長槍兩支，短槍一支，公文包一只。陳玉生接過公文包，朝楊桂芳翹起了大拇指。

繳槍

1938年8月，滿溝的蘆葦，滿地的高粱，青紗帳把鄉(xiāng)村集鎮(zhèn)漫得只剩饃頭頂，為游擊戰(zhàn)打鬼子除漢奸提供了天時地利。一天，楊峰找到楊桂芳說：“季家市據(jù)點里一小鬼子，隔三差五往東頭一小寡婦家跑，申時來，酉時走，還背著盒子炮?！钡玫竭@一情報，楊桂芳沒有立即回答，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先去看看再說。當天下午兄妹倆也沒來得及跟陳玉生商議，便頂著火辣辣的太陽上了路。由于天熱，再加上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季家市街上冷清得很，除了行色匆匆的過路人，買賣交易很少。沿途楊桂芳發(fā)現(xiàn)小寡婦家東邊有兩間破屋，一打聽，早已無人居住。她心中一喜，“引狼入室”的計謀便涌上心頭。她利用喝水間隙，把行動計劃告訴了楊峰。約摸著申時左右，兩人起身離座，楊峰眼尖，發(fā)現(xiàn)了鬼子，楊桂芳抬頭一看，這小鬼子挎支短槍大搖大擺走過來。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給楊桂芳開了個玩笑，動手吧，不曾準備，放棄吧，機會稍縱即逝。一向果斷的她來不及跟楊峰商議，到舊衣站購了件女人穿的花布小褂，脫下頭上的遮陽帽，把楊峰拉進破屋打扮一番，并叮囑他依計而行，自己則手握木棍藏在暗處。

旁人見了鬼子往屋里跑，楊峰見鬼子來了，卻花枝招展地在門前搔首弄姿。小鬼子老遠就看見向來冷落的地方居然有個“花姑娘”，很好奇，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楊峰真沉得住氣，直至小鬼子到了跟前這才猛一抬頭，轉身就往屋里躲。鬼子不知是計，緊追過來，兩手把門一推，震動了楊峰事先放在門框上的沙土，紛紛揚揚灑得小鬼子灰頭土臉，眼睛都睜不開。鬼子氣得“嗷嗷”直叫，楊峰上去就是一扁擔，不過心太急打偏了，小鬼子意識到危險，手往腰間摸槍。楊桂芳沖出來，順手用木棍往鬼子腰眼頭一搗，楊峰又趕來掄了一扁擔。這才結果了鬼子性命。繳了槍，兄妹倆急忙躲進青紗帳。

陳玉生知道這件事后十分生氣。楊桂芳說：“小鬼子多滅一個，我們的隊伍就多支槍，抗日勝利就多份希望。再說了，國難當頭事事險，你每天都在險中過，我能置身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