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強
摘? ?要:金沙遺址的10節(jié)長琮和良渚文化晚期的多節(jié)長琮形制一致,但其上部的刻畫圖案卻屬于典型的大汶口文化系統(tǒng)。金沙長琮和國博刻符長琮性質一致,均是產生于海岱地區(qū)的良渚文化與大汶口文化族群之間應用于部落聯(lián)盟場合的互盟物品,即聯(lián)盟的見證物。金沙長琮有可能是新石器時代末期由聯(lián)盟部落后裔攜帶,自海岱地區(qū)輾轉中原、甘青最終落腳成都平原的。
關鍵詞:金沙遺址;長琮;良渚文化;大汶口文化;部落聯(lián)盟
2001年2月,成都市金沙遺址出土了大量的金銀器、銅器、玉石器、象牙器和陶器等物品。其中便有一件典型良渚文化形制風格的高體玉琮,為青玉質,高22.2厘米、上寬6.9厘米、下寬6.3厘米、孔徑5.2厘米、射徑6.25—6.8厘米,上大下小,共10節(jié)。每節(jié)各有四幅簡化人面紋,且上端一面有一特殊的人形刻畫符號(圖一,1、2)。此件玉琮一經面世就引起了學界的注意。因為一方面與此件玉琮風格類似的良渚文化玉琮最晚也在距今4300年左右,而金沙遺址的年代上限約為商代晚期,[1]其間差距千年以上。且良渚文化所在的太湖區(qū)域和金沙遺址所在的四川盆地相距甚遠,僅直線距離就有1800公里左右,因此其來源問題便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學術問題;另一方面此件玉琮本身刻有一個較為清晰的刻畫符號,此類較為稀少的刻符玉琮的功用及其刻畫圖案的內涵,亦是一個重要的學術課題。有鑒于此,先后有多位學者都曾著文對此件金沙長琮進行過探討。[2]也因此,筆者擬在學界研究成果的基礎之上,結合近幾年的考古新發(fā)現(xiàn),從幾個方面談談自己對此件長琮的幾點新認識和看法,以期對此件古代重要遺物能有更深一步的認識和了解。
一、年代與產地
關于金沙長琮的年代,很多學者根據(jù)此件器物的形制,認為其為典型的良渚文化玉琮,且多認為約在良渚文化晚期。[3]朱乃誠先生曾專門對其絕對年代進行對比觀察,認為其器物成形年代約在距今4800年前,刻畫圖案的年代約在距今4600—4400年之間。[4]本文較為認同朱乃誠先生文章分析過程中認為此件玉琮刻符的年代下限在距今4300年左右的推論,但對此件玉琮成形年代在距今4800年前的結論持保留看法。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有一件19節(jié)長琮,[5]碧綠色玉質,高49.2、上寬6.4、下寬5.6厘米,上有“日月紋”刻符(圖二,1、2)。其形制、玉質以及刻符內容均與金沙長琮有可比性。此兩件長琮應均為良渚文化晚期(相當于大汶口文化晚期)的作品,且器物成形年代與刻符年代當相距不遠。
就玉質而言,此件金沙長琮為青玉質,透明。國博長琮為碧綠色玉質。同時刻有此兩件玉琮刻符圖案的美國弗利爾博物館館藏玉鐲亦為黃綠色玉質(圖三)。[6]此類較為瑩潤的玉質,似與良渚文化玉器沁后多乳白色特點有較大差距。因此,筆者較為同意鄧淑萍先生的看法:“由其瑩透的黃綠玉料觀之,較接近山東地區(qū)大汶口或龍山文化的風格”[7]。并且,國博館藏玉琮是山東一位先生捐贈中國歷史博物館的。[8]對國博玉琮的材質,石志廉先生初步判斷為東北岫巖玉。據(jù)此推測,其不是在良渚文化區(qū)制造而可能為山東地區(qū)生產。后據(jù)北京大學張傳璽先生陳述,國博玉琮是捐贈人在青島地攤上購買,[9]因此其在大汶口文化地區(qū)形成的可能性較大。也因此,筆者更傾向于此三件遺物的產地均在山東海岱地區(qū)。
二、刻劃圖案
金沙長琮的刻畫圖案,簡報描述為人形圖案(圖一,2)。此類單體圖案在玉琮上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但在其他一些遺物上已經出現(xiàn)過多次。如美國弗利爾博物館館藏玉鐲的外側就有類似的陰刻刻畫符號。[10]國內外一些博物館館藏的若干璧、琮以及良渚文化區(qū)域類發(fā)現(xiàn)的幾件璧、琮上也有類似的復合刻畫符號。[11]此種單體符號,筆者以前也認為是良渚文化的刻符,但通過考證其來源,最終發(fā)現(xiàn)其淵源可追溯至陵陽河遺址的陶尊刻符。而金沙長琮的此件單體符號,正好處于陵陽河陶尊刻符向山東龍山文化的此類構圖演變的過渡階段(圖四)。此類構圖在整個演變過程中兼具介形上部及兩側飛翅的特點。為便于描述,本文暫統(tǒng)稱之為飛翅介形圖案。此類圖案構圖自陵陽河“冠形”刻符[12]始(圖四,1),歷經北陰陽營陶尊刻符的發(fā)展(圖四,2)、[13]金沙刻符和弗利爾玉鐲刻符等的過渡(圖四,3、4),最終演變成了兩城鎮(zhèn)玉圭上的飛翅介形類“獸面”紋(圖四,5)。[14]也因此,筆者認為此類刻畫圖案源自大汶口文化,最終演變至龍山文化。其圖案本身應該屬于典型的海岱地區(qū)刻畫傳統(tǒng)。而金沙長琮刻符的圖案,恰是該類大汶口文化圖案演變發(fā)展鏈條上的關鍵一環(huán)。若沒有這件刻符玉琮的出土,弗利爾玉鐲以及長江下游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多件玉璧上的臺形刻符內部的刻畫圖案均很難找到文化歸屬,此類刻符的性質和功用也因之難以判斷。
三、玉琮及刻符功用
如上文所述,金沙玉琮造型方面具有典型的良渚文化風格,從玉質方面看又有著山東地區(qū)制造的可能,刻畫符號也屬于典型的大汶口文化傳統(tǒng)。從這三點觀察,金沙長琮和國博長琮應有著相似的形成境遇(日月紋也是典型的大汶口文化傳統(tǒng)刻符)。如此,此兩件可能制造于山東地區(qū)同時都刻劃有大汶口文化符號的良渚風格玉琮又會有什么作用?筆者認為,就此類單體符號的淵源來說,即便不能肯定其就是族徽一類,則至少在此類符號的背后各自都有一群對其符號有著共同認知的史前先民。從這點上來說,符號背后的先民族群將其共同認知賦予一器,似乎便是古代族群間進行聯(lián)盟的信物。而聯(lián)盟的雙方,表現(xiàn)在金沙長琮上,應該便是大汶口文化中的“人形”符號群組及良渚文化先民;表現(xiàn)在國博玉琮上,則是大汶口文化中的“日月紋”族群及良渚文化先民。而聯(lián)盟的地點,應該便是玉琮的制作地海岱地區(qū)。此點,從蘇北地區(qū)諸多的良渚文化北上遺跡也能初窺端倪。諸如蘇北徐州花廳等遺址良渚文化因素能綿延數(shù)百余年,其顯然不是光靠武力便能達成的,和大汶口文化先民聯(lián)盟合作或許是更好的辦法。而這,或許便是金沙長琮與國博長琮等得以產生的環(huán)境土壤。而良渚文化區(qū)域出土的刻符璧、琮等的功能,應該也和此兩件長琮一致,只不過有所發(fā)展變化而已。[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