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的時候,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好朋友。那時,我上初中,她上大學,按理說我應該喊她姐姐。我們相識于一個當時流行的奶油小生的貼吧,共同的愛好使我們相見恨晚,彼此相聊甚歡。快要升初三的時候,我網上沖浪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們便開始相約寫信。
我還記得她的第一封信是在上大課的教室里寫的?!昂笈诺哪猩靶ξ遥际裁茨甏?,還寫信。”收到信的我對著這句話笑了很久。
寄信人的地址是一個離我很遠的北方城市,那時我們總愛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南方北方,某個遠方”,意思是雖然我們身處中國的南北方,但在我們心里有一個共同的遠方,我們總有一天會在那里相遇。后來,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些來自那所城市的同學,有時候看著他們的定位我就會想起她。
信總是寄到學校,傳達室就在學校的大門處,門口放著一塊小黑板,黑板上寫著收信人的名字。每次黑板上寫著我的名字時,我會覺得很光榮,有時候還會故意遲幾天去拿信,好讓名字在黑板上待久一點?,F在想起來,我還是會為十幾歲的虛榮感到好笑。
我的初三都是在和她的信件交流中度過的,信中的我們會毫無保留地分享彼此最近的生活。時至今日,我不記得自己寫的具體內容,但仍然記得那些迫切地期待著來信的日子,以及每一次把一封封厚厚的信丟進郵筒里的滿足感。
中考前的一段時間,我收到了她的來信,那是一封專門給我加油打氣的信,除了信紙,還有很多她親手做的愛心,以及一些為我加油的小物件。當我想到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關心著我時,十幾歲的我被深深感動了。我在心里發(fā)誓,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段友誼,長大以后一定要和她見面。
高中時期,我去了寄宿學校,沒有手機這個與外界交流的媒介,我們不再寫信。但逢年過節(jié),我們會保持通話。
我忘了她是什么時候大學畢業(yè)的,就像我忘了我們是什么時候斷了聯系一樣。
后來的我,參加高考,上了大學。與此同時,她也在經歷著人生的不同階段,只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向前跑,不再回頭看。
讀大學時,我偶然在微博上發(fā)現了她,隨后我們加了微信,但默契地沒有再深聊。我不再是當初那個充滿了煩惱與困惑需要傾訴的青春期少女,她也早已從大學步入社會。我們都以各自的方式長大了。
那些多年前許下的約定就那樣輕飄飄的、漫不經心的被遺忘了,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就像很多年前我們?yōu)楸舜烁吨T精力的時光,我們在對方身上所投射的期許,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甚至連記憶都不再清晰。
我們的一生中會有很多個朋友,會擁有很多段曾以為永遠不會割舍的感情,我相信在每個當下,我們都是認認真真地珍惜這些美好的東西。只是我花了很久才知道,不是每一個朋友都能陪伴你永久,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將照亮你的一生。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我才真正接受這個規(guī)則,然后才發(fā)現,明白這一點,會讓自己更加從容地學會如何面對告別。
去年,大學畢業(yè),我與一個室友一起騎車送第一個要畢業(yè)回家的室友,我們在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分別,四年共處一室的時光在此刻就要畫上句號。車還沒來,她卻揮手趕我們走,希望自己的眼淚不被我們看見。回去的路上,我和室友一邊騎車一邊擦眼淚,但眼淚很快就被風吹干。
現在,我讀研究生了,午睡的時候偶爾會夢見大學時光,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大學宿舍,想起某個黃昏時分亂糟糟的寢室。夢醒時分又會悵然若失,一想到有很多人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見到時再也不會那樣親密無間,心里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但我很快就站起來投入了新的生活。
我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在分別時號啕大哭,在想念時無能為力,讓壞情緒無處排遣。因為我知道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我們每個人都會孤獨而勇敢地長大。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人和美好的事。我還會走更遠的路,去看遙遠的冰山,去欣賞更遼闊的大海。我還會經歷更多的悲歡離合,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得到與失去、希望與失望中成為一個不那么好,但足夠特別的我。
(梁清琦薦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