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資深文化評論人

近期，德云社的當紅演員張云雷又一次禍從口出。前不久拿唐山、汶川、玉樹大地震做逗梗激怒網友，這次則是把張火丁、李世濟兩位京劇名角編進葷段子。該段子立意低下，言語猥瑣，被卷進輿論漩渦在情理之中。

“人紅是非多”，如果不是張云雷，而是別的不知名演員，或許不會掀起軒然大波，但這恰恰是作為公眾人物應該付出的代價——越是知名度高、影響面廣，越是要在創(chuàng)作與表演時倍加慎重。

調侃大地震給張云雷帶來的教訓，按道理講應該是“慘痛”的，通常情況下演員會接受教訓，在上臺前自己將內容把好關，或者請人幫把把關，別因小失大。在當下環(huán)境中，一名演員因為言行不當而失去飯碗的事并非罕見，張云雷是名經歷過挫折與磨難的演員，沒人愿意看到他掉進自己挖的坑里。

張云雷在為相聲注入活力方面，在弘揚傳統(tǒng)文化方面，做了一定的貢獻。在推廣京劇曲藝、擴大傳統(tǒng)戲曲觀眾群上，也做了不少工作，這是張云雷的價值。但正因如此，人們才反感他把京劇名角編進葷段子，否則張云雷將會陷進“一人兩面”的悖論。

粉絲為張云雷辯解，認為把張火丁寫進段子是正常的相聲表達。在過去某個時間段，相聲處在發(fā)展的特殊時期，這樣的編排可能會被當成見怪不怪的現(xiàn)象?？涩F(xiàn)在，人們對相聲的認識，相聲所面對的觀眾群體，以及相聲的傳播途徑，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必須對一些所謂“相聲傳統(tǒng)元素”抱有審視態(tài)度。

21世紀初，郭德綱幾乎憑借一人之力讓相聲重新進入公眾視野，無非是他讓相聲擁有了鮮活的時代元素，并且增強了相聲的智慧含量，在這方面，郭德綱與馬三立、侯寶林等老一輩藝術家的努力方向是一致的。從不登大雅到登堂入室，無數(shù)人為相聲藝術所做出的付出，應該得到珍視與尊重。人們也沒法接受相聲在某一個層面上走回頭路。

現(xiàn)在圍繞相聲和相聲演員所產生的衍生娛樂產品及其形成的飯圈文化，也將這一藝術形式推向了更廣、更復雜的觀眾群。之所以輿論對相聲有了更高的要求，是因為不少人對相聲所承載的文化含義與文化影響有了別樣的期待——當相聲進入了流行層面，開始面對無數(shù)年輕人，公眾便會對相聲的內容質量與價值傾向有了更敏感的反應，創(chuàng)作者不能只被粉絲的歡呼所迷惑，而要看到自己在引領流行之后所要承擔的沉甸甸的責任。

以往，茶館與電視，是觀看相聲的兩大舞臺。但現(xiàn)在，相聲的傳播途徑被打開，社交媒體視頻網站，直播平臺，粉絲群落等等，都能聽見相聲、看到演員。相聲創(chuàng)作者對此新的“大舞臺”，要有冷靜的心態(tài)，不浮躁，以寫出優(yōu)秀的作品為最高追求。前不久，德云社要求所有在職演員全部退出收費粉絲群，便可以視為要求相聲演員收縮陣地、回歸創(chuàng)作的一個舉動。

張火丁的女性身份，以及京劇藝術家的名銜，是批評者不滿張云雷的原因之一，但要看到，這樣的批評，主要是建立在公眾注重人格平等、拒絕低俗下流的新輿論環(huán)境基礎上。也就是說，即便被編進葷段子的人不是張火丁，而是別的普通女性，也一樣無法制造笑料，只能帶來反感。潮流滔滔不可逆，相聲也不能例外。

相聲想成為一門藝術，就必須得尊重藝術。好聽的相聲永遠是高級的。相聲的高級，有無數(shù)種方式可以傳達出來，比如言語間的機鋒，段子的智慧含量，批判與反思的力度等。

拿師友、親人家屬進行調侃也可以，但對分寸的掌握，特別考驗表演者的水平，什么叫點到為止，什么是話留三分，什么叫隱惡揚善……有些相聲表演者該認真思考一下了，畢竟，沒有尊重與智慧作為底蘊，是誕生不了經典相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