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卡扎菲魔箱》嗎?我推薦你們去看看。主人公潘興從法國轉學到紐約長島的蘇??舜髮W攻讀博士,開啟一段神奇的生活,也體驗了一次文明的較量。如果只是神奇的生活則比較簡單,像所有傳奇一樣,有驚險有曲折有愛情足夠了,特別是愛情,或者干脆說女人,絕不可少,當然,也不要泛濫,多不行少也不行,恰到好處才自然美妙。但如果談及文明的比較,光靠故事的曲折是遠遠不夠的。
文明這個東西是綜合體,除人性的一般化,還須有很多個性或象征性元素才行。這種把握是主觀的,純個人的,全憑作者的理解體驗,也只有在此層面上,才能獲得故事的豐富燦爛多姿多彩。不過這種理解和體驗絕不能蜻蜓點水,有很多蜻蜓點水式的描寫經不起時間推敲,只圖一時之快。其實這令人惋惜,就像里皮沒搞懂中國文化,所以帶不好國足一樣。對某種異族文明的理解和體驗需要時間和個人經驗的積累,必須是個人榮辱熬出來的,除此別無捷徑。從這一點說,《卡扎菲魔箱》的特色也正是在此綻放。
然而,當所有陰謀與愛情,驚異和感嘆,在欲望美酒的狂歡中戛然而止,我喜歡戛然而止這個詞,過去老念成嘎然而止,因為嘎字更生猛,突然就安靜了,坦克開到懸崖邊一個急剎,嘎一聲?,F(xiàn)在只好服從語法的“政治正確”,“戛然而止”才有典可尋。
也就是說,當故事的全部突然停止,讀者渾身上下的感受是什么呢?我相信,應該說我堅信,除了對情節(jié)的關注,更有對全部背景語境的領悟。一方面是以中山裝,“唔兒了哇啦響唔兒嗡”的西河大鼓,南宋的牒文,公安局長,士可殺不可辱的氣節(jié),以及林沖發(fā)配雪夜上梁山等等,為特征的文化個性。另一方面則是以豐乳肥臀,貨真價實的哦,上空牛排館,烏伯式沖鋒槍,納帕山谷的紅酒,動蕩莫測的海洋,養(yǎng)不熟的狼性及根深蒂固的神秘主義所代表的,既廣闊又逼仄的文化特征。前者在后者的挾持下,形成的對照不僅刻骨銘心,也十分簡單明了,恍如年少無忌的道白一樣,把漂泊的絢麗與無奈,盡情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不是所有文明要素都能通過交流達到和諧的,不是任何差別都能靠熱情甚至性愛拉平的,孤獨往往永遠孤獨著。
于是主人公潘興,“潘興式導彈”的潘興,便抽象成為一個文化符號,這家伙到底去哪兒了,他后來究竟會怎樣呢?
2019年1月26日紐約隨波齋
陳九,男,旅美作家。主要作品包括,小說集《紐約有個田翠蓮》《挫指柔》,
散文集《紐約第三只眼》《曼哈頓的中國大咖》《活著,就要熱氣騰騰》,
及詩集《漂泊有時很美》等。第14屆文學百花獎、
第4屆《長江文藝》完美文學獎,及首屆中山文學獎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