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咪戴戒指
蓬萊酒館開在巷尾。
建安城中,小巷星羅棋布,蓬萊酒館的位置委實偏僻,但顧客卻是絡繹不絕。
原因不外乎酒。
蓬萊酒館的酒,醇而不膩,烈而不傷。飲時大快,醉時安穩(wěn),醒時知足。喝一場酒,仿佛過了整個人生。
蓬萊酒館的老板娘,三十有余,精于算計,不通人情。在她家喝酒,甭管新客舊客,結賬時一律實打?qū)嵥?,一文錢都不能短。
灰袍劍客走進店里,在柜臺放下十文錢,說:“老規(guī)矩?!?/p>
店小二拿出一壇花雕遞了過去。
灰袍劍客用左手接過,走出酒館,右邊的袖子空蕩蕩。
賬房先生把錢收下,嘆了口氣。十年了,花雕早就不是這個價了。
老板娘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目送著灰袍劍客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拐角。
可人還是這個人?。?/p>
十年前。
蓬萊酒館還沒有這么火,賣的酒也只有花雕。
老板娘初來建安,買料、釀酒、賣灑、算賬,一人包攬全部。
弱質(zhì)女流,容貌尚好,獨自做著酒館營生,自然便入了某些人的眼。
建安城中的宵小之輩,選了一個行人稀少的雪夜,進了蓬萊酒館。
他們嬉皮笑臉,用拙劣的言辭套著近乎。見對方受驚如兔,又忍不住上前動手動腳,欲一親芳澤。
衣裳褪至肩膀,血腥氣帶著風雪闖入酒館,香艷的場面即刻變得肅殺。
灰袍劍客用淌血的右臂執(zhí)劍,一番纏斗,趕跑了宵小之輩。本就受傷的右臂,經(jīng)脈全都拉扯斷了。
老板娘扶住灰袍劍客,哭得說不出感謝的言語。
灰袍劍客卻是咬牙笑著,顫顫巍巍掏出一塊黃金,道:“十年江湖,不過黃金一兩,賣我壇花雕?!?/p>
“還有,請個賬房先生總是好的,不要一個人?!?/p>
老板娘猛點頭,淚水淌了整張臉,后又抹了把眼淚說:“花雕十文一壇,我請你喝。”
灰袍劍客又來買酒。
在柜上放了十文錢,這次店小二卻沒有拿酒。
灰袍劍客重復了一遍“老規(guī)矩”,店小二只管連連擺手。
老板娘拿著算盤,迤迤然走出:“我來給你算筆賬?!?/p>
“十年前,花雕十文錢一壇,如今,花雕一百一十文一壇。今日是你來買的第兩百壇酒,花雕的價錢姑且算是以同數(shù)遞增。并初、末兩壇酒錢,半之,余以乘你買酒之數(shù),再去除你付的酒錢,正好是一萬文錢,合一兩黃金?!?/p>
灰袍劍客皺眉:“這是何意?”
老板娘望著灰袍劍客:“你曾說,十年江湖,不過黃金一兩。若你右臂還在,仍在江湖闖蕩,這十年所得我當亦是黃金一兩?,F(xiàn)如今,我已將恩情還完。從今日起,我對你只有情,沒有謝。你還有什么理由拒絕我?”
灰袍劍客想起來了。
那個雪夜,老板娘把灰袍劍客送到了醫(yī)館。
大夫說來晚了,手臂是保不住了,江湖日后不能再闖。
老板娘哭得梨花帶雨,抓著劍客的右手說要嫁他為妻,在他身邊照顧日常。
劍客笑笑說:“只是平天下不平之事,無須介懷,姑娘家嫁人要嫁真正喜歡的人才好?!?/p>
“是呀,姑娘家嫁人要嫁真正喜歡的人才好?!?/p>
“所以我才要嫁給你?!?/p>
老板娘把最后一壇十文錢的花雕遞給灰袍劍客,淡然笑著,等那人回答。
選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