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北望

王亮是個資深推銷員，干起工作來十分拼命，別說是大城市了，就是一般推銷員不肯去的鄉(xiāng)野地方，他也照去不誤，再加上他態(tài)度熱情，所以業(yè)績節(jié)節(jié)攀升。

這天，王亮收拾好東西，正要出門工作，一推門卻聽“咕咚”一聲，一個老頭摔了進(jìn)來。

王亮一愣，說：“你碰瓷都碰到家門口來了？”那老頭一骨碌爬起來，訕訕地笑道：“不好意思，睡著了?！彼匆谎弁趿?，說，“王老弟，你還認(rèn)識我不？”

王亮覺得他有點(diǎn)眼熟，但還是沒好氣道：“不認(rèn)識，請你走開，我要去上班了?！闭f完他也不理會老頭，擠出門就要走。

誰知老頭竟然跟了過來，喋喋不休地說：“王老弟，是我啊，老李。你之前說要請我吃飯的，現(xiàn)在怎么……”

“什么？”老頭話沒說完，就被王亮打斷了，王亮看一眼穿著破爛的老頭，氣得笑了起來，“就你這樣，我還請你吃飯？你想多了吧！”

老頭聽了生氣了：“王老弟，在我們村，請人吃飯是個很正式的事情，你之前說請我吃飯，現(xiàn)在這樣可不好！”王亮翻了個白眼，不理會老頭，急匆匆地趕去上班。

沒想到的是，這老頭竟然從此纏上了他，幾乎是王亮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神出鬼沒的。

這天，王亮一開門，老頭又站在門外，還是那句千年不變的話：“王老弟，你說過要請我吃飯的?！?/p>

王亮不由得有點(diǎn)火大，開口就要罵，但看著笑呵呵的老頭，不知為什么，他感覺后背涼颼颼的，將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王亮眼珠子一轉(zhuǎn)，咳嗽一聲說：“老哥，我想起來了，是有過這檔子事情，但是最近太忙，所以忘記了。這樣吧，我今天太忙，你先把你手機(jī)號碼給我，等我忙完了這陣聯(lián)系你，請你吃飯，你看怎么樣？”

老頭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了笑意，連聲說“行”，樂呵呵地留下了手機(jī)號碼，轉(zhuǎn)身離開了。

王亮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就給朋友打電話，要他幫忙查查這電話的主人。原來，他根本就沒打算請老頭吃飯，畢竟他是做推銷員的，每天跟那么多人許諾要請客吃飯，一次都沒兌現(xiàn)，哪還有時間跟老頭糾纏！再說了，這種話不都是聽過就算的嗎？

沒多久，王亮的朋友就查出了電話的主人，連老頭子女的聯(lián)系方式都給找了出來。王亮喜出望外，撥通了電話，心想：看你個老頭還纏著我，等我打電話給你家里人，讓他們把你帶回去。

心里想著，電話已經(jīng)接通了，一個男聲傳了過來：“喂？哪位？”王亮說：“你好，你父親走丟了，現(xiàn)在在我這里，你過來……”誰知王亮話還沒說完，對方就罵了句“有病”，掛了電話。

王亮疑惑不已，他再一次撥通了電話，不等那頭說話，王亮急忙說：“你先別掛我電話，我沒騙你，你父親真的在我這里，你過來接他吧！”

電話里的聲音極其不耐煩：“你見的是鬼吧？我父親一周前就去世了。”說完，他又掛斷了電話。

王亮一下子呆住了：一周前就去世了？那這個整天纏著自己的老頭是誰？難不成真是鬼？他決定去一趟老頭的兒子家里，看看老頭是不是真的死了。

老頭的家就在附近縣城，幾個小時后，王亮就到了老頭的家門口，出來接待的是一個年輕人，一臉疑惑地看著王亮。

王亮沒敢再說接老頭回家的話，開口道：“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是過來看望他的?！闭f著他又報出了老頭的姓名和電話號碼。

兒子一聽，把他請進(jìn)了屋。只見客廳里有一張木桌，兩邊掛著靈帳，正中是一幅碩大的遺像，正是那個整天纏著自己的老頭。

“這是……”王亮指著遺像，想說什么，但心中實(shí)在怕得厲害，說了兩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年輕人以為他傷心，安慰著說：“我父親一周前就去世了，我們也是剛從外面打工回來，具體情況不清楚。聽鄰居說，父親是要去城里找老朋友吃飯，結(jié)果遇到了車禍，當(dāng)場就……”

王亮只覺得五雷轟頂，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沖了出去，急匆匆地往家趕。到了家門口，王亮顫抖著雙手，打開家門一看，衣衫破爛的老頭一臉的笑：“王老弟，你說過請我吃飯的?！?/p>

王亮驚呼一聲，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

等到王亮再睜開眼，眼前是那個幫自己查電話號碼的朋友。王亮還沒回過神來，喃喃道：“你這兩天不是出差嗎？怎么……”話還沒說完，他就想起了剛才的事，嚇得尖叫一聲，好似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朋友的手，喊道，“救救我，救救我，他不是人?！?/p>

朋友一臉疑惑：“什么他不是人？”王亮渾身顫抖著，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朋友。誰知朋友竟然笑了：“王亮，你糊涂了吧？哪里來的鬼？”

王亮喊道：“真的是鬼，不信你打電話給他們家里人，你問那老頭還活著沒！他已經(jīng)死了，變成鬼來纏著我！”

朋友無奈地聳聳肩，撥通電話說了幾句，馬上就掛掉了電話。

王亮道：“怎么樣？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他變成鬼纏著我了！”

朋友緊緊盯著王亮，好半晌才說：“這人說，他爸爸活得好好的，一點(diǎn)事都沒有。”

王亮一下子愣了，騰地跳起來，一把抓住朋友，尖聲喊了起來：“不可能，我明明見到的，遺像都看到了！”

朋友卻好似沒有聽到王亮的話，詭異一笑，說道：“我請你吃飯吧！”

王亮一愣，問道：“你說什么？”

朋友笑嘻嘻地說：“我請你吃飯吧！”

王亮只覺得頭皮發(fā)麻，躲到一邊，瑟瑟發(fā)抖地說：“你……你不是我朋友！他在出差……你不是……”只見那“朋友”仍舊在笑，他渾身的皮膚一片片地掉下來，漸漸地變成了一個矮胖老頭，笑吟吟地看著王亮，說：“還不算太蠢。我請你吃飯吧！”

王亮再也受不了，踉踉蹌蹌地爬起來，瘋跑了出去。

這時，空空的客廳里出現(xiàn)了一堆衣衫襤褸的老頭，為首的正是那個整天待在王亮家門口、自稱老李的老頭。

矮胖老頭看著老李，說：“以后他不敢再瞎許諾了吧？”老李道：“唉……就算他不敢了，我也活不過來了，咱們這些老兄弟，也都白等了，錢也白花了不是？”

原來，王亮為了擴(kuò)展業(yè)務(wù)，去鄉(xiāng)下進(jìn)行推銷的時候，看準(zhǔn)了孤寡老人無人陪伴的心理，瞅準(zhǔn)他們下手，陪他們聊天，還許諾說，以后每年都會來，帶他們?nèi)コ抢锍燥?，陪他們解悶?？墒堑壤先藗冑I了產(chǎn)品，就再也見不到王亮了。老李氣不過，進(jìn)城找王亮理論，可誰知道遭遇了車禍，就此命喪黃泉。

老李本想著算自己倒霉，但沒想到，他在黃泉路上遇到了一堆被王亮欺騙過的老頭，大家心里氣不過，就想著教訓(xùn)他一番，于是，幾個老頭就來了這么一出戲，好好教訓(xùn)一下王亮。

自此以后，王亮得了個毛病，平時還好好的，一聽人說“請吃飯”就發(fā)瘋，邊跑邊喊：“不請你吃飯，不請你吃飯！”他朋友都被搞得摸不著頭腦，要知道這王亮以前是個自來熟，整天就把“請你吃飯”掛在嘴上，事后一次都沒兌現(xiàn)過，現(xiàn)在怎么聽到就發(fā)瘋呢？

（發(fā)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插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