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仲達
“1986年?!?/p>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遺書上寫了什么?”
安平山和徐瀚這時看他的樣子,突然都有些緊張了,他們慌忙問道。而此刻,安文浩卻什么也沒說,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二人一眼,隨即將復印件遞給他們。
安平山急忙接過復印件并展開,只見在紙上開頭部位處,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行囑咐的話,但接下來,卻見A4 紙的下半部分赫然出現(xiàn)了一長串的字符,寫得十分潦草,但還是能認出它是英文。
“這是一串JAVA2 的代碼?!边@時,安文浩在旁邊說道。
“那又怎么了?”
安文浩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驚呆而沉浸其中。
“可這個JAVA 語言卻是1996年才出現(xiàn)的一種新式語言!而當年是1986 年,足足穿越了十年!這,這怎么可能!”
剎那間,屋內(nèi)的氣氛突然死死地凝固住了。安平山也愣住了,他捏著那紙,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我現(xiàn)在想了解一些關(guān)于王騰本人的事情?!?/p>
在那種氛圍里足足過了半分鐘后,安文浩才緩過勁來,馬上向徐玉提出要求。
“行,我就把當年的那些事從頭到尾給你們講一遍。事實上,要不是當年那些老一輩公務員堅決徹底地打擊腐敗,恐怕這些事就永遠成謎了?!苯又煊窬蛯斈甑哪切┩骆告傅纴?。
1986年9月16日,秋風蕭瑟。
王騰癱軟地倚靠在那張大椅子上,手臂耷拉著,神情異常凝重,又帶著深深的疲乏。
這張椅子曾經(jīng)是1981 年東門市“微星”儀器公司董事局主席的專座,在那個“撥亂反正”剛剛過去沒幾年的時代里,它屬于稀罕物。椅子的材質(zhì)是酸枝紅木,雖然已經(jīng)很老舊,但其釉面上仍略閃現(xiàn)絲絲寒光。仿佛這幽暗的室內(nèi),除了一盞昏昏欲睡的吊燈,和右側(cè)那扇緊緊封閉的小玄窗透進的絲絲光亮外,還有什么東西依舊散發(fā)著光芒。而這光芒,像是一位富有哲理的大家,從他明亮睿智又帶著些許滄桑的雙眸當中迸發(fā)出來的。但定睛細看,昏暗的小屋內(nèi)只有四個人,并無老者。
“說吧?!痹谕躜v面前,三位審訊人員正襟危坐。其中為首的那人胸前佩戴著一枚“五一”銅章,在幽室里反射出一絲寒光,這寒光又好像經(jīng)過那人的眼睛折射出來。他看著王騰,似乎武林高手看著失傳的武林秘籍一般。
“沒什么好說的,我沒罪?!币堰B續(xù)被審三天了,筋疲力盡的王騰靜默數(shù)十秒后,微弱地吐出這句話。這種持續(xù)不斷的逼問,恐怕連那個年代只能在有線電視里才會出現(xiàn)的機器人也支撐不住了。王騰在椅子上幾乎快昏迷過去,但他強打起精神,口齒不清地說:“你們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杯水喝,要不然我什么也不會說,什么也不會說……”
“王騰!”
中間那位偵查員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面露兇色,如面對獵物的豹子,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他大聲呵斥著,“你這是公然和司法機關(guān)作對!你涉嫌從國企偷走三十萬元人民幣私用,還賺取了老百姓數(shù)以千萬的血汗錢。這是赤裸裸的職務侵占,證據(jù)確鑿,難道你還想抵賴、頑抗到底?”
說罷他搖搖頭,轉(zhuǎn)而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助理檢察官。這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子,她也是疲倦萬分,但眼里閃出的不是兇狠,而是憐憫。
在上世紀80年代,還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不良社會風氣,比如面對那部分先富裕起來的群體,大眾除了羨慕,還有一絲絲的嫉妒等不良心態(tài),口誅筆伐是家常便飯。倘若家產(chǎn)達數(shù)十萬之多,甚至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百萬富豪,那就是被批斗嚴查的對象,現(xiàn)在坐在對面的卻是身價千萬元的王騰……
“我沒有偷三十萬……我賺的錢都是自己白手起家辛苦努力掙的……”他氣若游絲地吐了幾句,嘴巴如魚唇般張了張,然而話未說完,便因氣力不足而停止了。
“你還不承認?”中間的偵查員吼道。旁邊的女助理檢察官此時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算了、算了,要不……”她此刻再也坐不住了,有些傷感地看著偵查員說:“老李,你就給他口水喝吧?!?/p>
“堅決不行!咱們必須先讓他開口交代……”被稱作老李的那位口氣十分堅定,像在讀誓詞,他猛一揮手,眼睛看著前方,說:“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說過,對付敵人要打持久戰(zhàn)!我先拖著他,他要是不開口,咱們再想其他辦法。”
說完,他腦袋垂了下去,思考了一下,又抬起頭,一側(cè)身,被身旁兩人不滿的目光看愣在那。
他有些不解地掃視那兩人。只見坐在他左側(cè)的那位秀麗的女子正瞅著自己,欲言又止,面露慍色,無奈地搖頭,好似母親面對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而身旁的另一位年輕小伙子,則索性直接站起身,拿起旁邊的涼水壺,倒了一杯涼白開。在緩緩下落的清澈透亮的液體水柱中,像是有一塊抖動著的漫反射鏡面,帶過一絲嘆息般的目光。
“給,喝吧?!毙』镒由斐鍪郑f給已經(jīng)虛弱到手顫抖的王騰。王騰道謝后,趕緊將這杯水接過來。這時姓李的偵查員眼里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消失了。
“現(xiàn)在你可以把事實經(jīng)過老老實實交代一下了吧?王騰!”
這位李偵查員心里的怒火,像太陽的日珥般猛地噴發(fā)了,可是見水已被遞給王騰,只得一邊看著他把水喝完,一邊暗暗控制住仿佛日珥爆出的太陽風般的脾氣。而后深吸一口氣,強壓著肚子里的怒火沖王騰不滿且略帶兇狠地說道。
這又引得旁邊的女助理檢察官扭過頭瞪了他一眼。
“你們,想知道事實經(jīng)過嗎?行,我說。”一氣喝完杯子里的水之后,王騰終于感到極度疲憊的身心開始被注入了點元氣。他盯著眼前的三個人,開口了。
此刻,他的目光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只有大病初愈后極度疲倦的迷離。王騰隨即慢慢地恢復神智,轉(zhuǎn)而逐漸清醒起來。
“最好老老實實交代,不然你知道后果!”
“先來說說第一個問題吧。”
又是十幾秒的停頓,王騰斜著眼,毫無畏懼地盯著面前的李偵查員。他似乎故意無視中間那位偵查員語氣中的威脅,像是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地下黨人受刑一般,答非所問。
“根據(jù)對我的控告……你們認為我在擔任東門市大興公司副總經(jīng)理的時候,修改了財務報表,利用職務貪污了30萬元公款……”
“不然你如何解釋那筆公款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