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旅行
——給張曙光
詩,讓冬日的陽光有了落腳的地方。
他曾經(jīng)那么熱烈地愛著世人,
而他們卻寧愿呆在陰影里。
我不知道哈爾濱此刻有沒有下雪,
而您文字里的雪卻一直飄著:
有時候,它溫暖如爐火,
更多的時間,它冷靜地自言自語。
我曾經(jīng)夢見您在小酒館里
看路人,和樹枝上的雪,穿著
您經(jīng)常描繪的那件花格襯衣:
渾身散發(fā)月亮的清輝。
一個熱愛上帝與佛陀的人,
一個漢語里的隱者:用落花般
謙虛的語調(diào)說話,
并在風雪中挺直著腰身。
從米沃什到但丁,您保持著
語言里奇異的旅行。在初冬的
陽光下,在玻璃的黑暗里,
我面前的書頁,如你所見,散發(fā)著月亮的清輝。
滑石山
——給蘭陵笑笑生
沒有比乳房更滑的山坡。
他說,月亮略暗于夜空。
新的歌唱家都在火焰中間——
一群沒有面孔的人。
核桃樹剝開自己,和核桃。
曲折的少女。
在高高的滑石山上,
沒有中國,只有一個微笑的青年。
哭與不哭,青草
都有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鵝,積雪的時間
在鵝的白色中,有著
少女的低泣。
那是在伏爾塔瓦河,
積雪的時間。
松枝一筆一筆描畫著
河水的波紋,和你——
日漸起伏的曲線。
又是朝露,在深夜敲著窗戶。
在藍色的查理橋上,
在雪還沒飄落的時候,
你比秋夢還要真切——
彎曲著白而頎長的頸項。
燈 蛾
在細枝的光下,
她安靜地飛著——
在清澈的濤聲中。
沒有因你在身邊
而更喜悅的春日了——
桃花落了,仿佛還未曾開。
數(shù)不清的星星,
田野里的婆婆納。
你緩緩地飛向——
那不存在的蠟燭。
葫蘆神
當然,你像蜻蜓
立于蝸角:大家
緘默于黑暗之中——
在冰封的秋天。
每個路口,都站著
魔鬼。比落葉更加可憐:
那么多人,
相互敲擊著顱骨。
滿天星辰,穿過黑夜,
像落花飄零。在上帝
故意忽略的時刻,
在挖掘機的振動中。
白河以北,風衣白發(fā)——
鳥喙下的雪山,依舊有神的
容顏。她輕輕抖落灰暗的詞語,
端坐在新的葫蘆上。
宿王店
雞叫的昨天,我還在那里。
不過我不是王莽。
滿河的風,吹著野地,
新舊的標語。
在我的國家,我從來不追逐
任何人。一切都是誤解。
我的心里,只有一樹梅花——
也許只是一枝。
白鷺和魚,顧影相望,
偶爾像斗嘴的鄰居。
而在湖山,帝王就是一條小狗,
風雨就是酒杯。
桃花扇
? ——給津渡
當我走過半暈的銀杏,
它正搖落黃色的折扇。
我再次停下來——
內(nèi)心充滿初酒的傷感。
旁邊的合歡樹,曾經(jīng)有著
粉紅而彎曲的睫毛,
小鳥也愛著她。不過這會兒,
她多像衰老的瑪麗娜。
前天夜里,扶桑和不遇
都在說,希望有一個扇中世界。
每天早晨,蝴蝶
對著花叢喊:津渡。津渡——
一只戴眼鏡的渡鴉,
探出腦袋,噓,我在給她拍照。
我想,我們都喜歡
傳說的故事,唐寅,桃花塢。
不過,我也喜歡蝴蝶的話,
她說,夢醒之后,
也許在同一只松鼠身體里:
你是肝,我就是那顆小膽。
作者簡介:張永偉,男,1973年4月生于河南魯山,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寫作,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文、德文、匈牙利文等。著有詩集《在樹枝上睡覺》,詩合集《低飛》?,F(xiàn)居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