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昌
兩年前,我遇到一個人,他眼神空洞、呆滯,面無表情、木訥寡言,一看就是生活跌入低谷,甚至已經(jīng)迷失了希望的那種人。但是,很奇怪,后來他突然一掃陰霾,變得積極向上了———我留心觀察著他,到底是什么讓他發(fā)生了改變?
我是一名獄警,從警快三年了,工作中遇到過不少類似的人。剛進來時都很灰暗,漸漸地就有了光彩,而那些光都來自于希望。他們有的是希望能夠得到家人的支持,有的是希望取得受害人的諒解,有的是自己內(nèi)心真誠地懺悔,渴望得到出路,還有的是希望自己未來可期、回歸有用,再有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回去與家人團圓、娶妻生子、守善盡孝……
正如我兩年前遇到的那名服刑人員,他就是因為面對面見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老母親,知道老母親從未怪他、恨他,相反總是日日夜夜想念他、擔心他,那一刻,他淚如雨下、渾身顫抖,與母親緊緊相擁在一起。那一刻,我看到,當他聽到老母親那句“我等你回去盡孝”時,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希望火苗。自那至今,他的改造之路一帆風順。我相信,他的“希望”會支持他一直走下去,待到出獄時,能夠更加堅定地去擁抱自由。
因為工作的緣故,我與服刑人員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與家人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從他們的身上,我看到自由、親情、愛情、友情的奢侈和珍貴,也讓我更加懂得要珍惜自由、珍惜家庭、熱愛生活。
由于工作性質(zhì)的特殊性,我經(jīng)常幾天回不了家,對家庭的照顧自然就少了。妻子生孩子,我因為崗前培訓不能待在她的身邊,連醫(yī)院的知情同意書和責任風險書都是她自己簽的字,我后補的簽字。月子里因為漲奶數(shù)次發(fā)高燒夜不能寐,她都是自己去醫(yī)院,自己忍著,還要照顧襁褓中的閨女。妻子小時候差點夭折,天生體質(zhì)差,生完孩子后落下不少病,需要定期去醫(yī)院治療,而我們當時還住在鎮(zhèn)上,距離市區(qū)的醫(yī)院兩個小時的車程,于是妻子每次都是把帶孩子的注意事項告訴母親,然后自己背著備奶包,里面裝著兩塊挺重的藍冰,快速地趕公交車,快速地去醫(yī)院治療,然后快速地回家,生怕耽誤了一點時間,讓奶變了質(zhì),孩子喝了不好。我因為上班更多的是住在備勤宿舍,沒有幫上任何忙,上班又不能帶手機,有時連妻子的求助電話都無法及時接到。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愧疚和歉意。
因為身體上的原因,再加要照顧孩子,妻子主動辭去銀行的工作,放棄了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只是為了讓我能夠安心工作。母親也為了我們這個家日夜操勞,我們不在家時,都是母親洗衣、做飯、帶娃一把抓。長期辛勞,讓母親的身體出現(xiàn)胸悶、腰疼等問題,可母親從未輕言半句,疼得難忍時也只有父親知道。而父親因為一次趕早去給閨女買新鮮魚蝦,騎車被撞,腿部受傷,加上以前工作長期站立導致的膝蓋半月板受損,只能無奈提前“退休”。
就這樣,我還同妻子、同父母爭吵過,冷戰(zhàn)過。我還盲目地罵過妻子,覺得她不幫著操持家務,沒心沒肺;覺著自己加班加點,就是為了這個家,妻子應該分擔。可現(xiàn)實是家里老小都需要照顧,而我對這個家關心最少,付出最小,把沉重的擔子一下子全甩給了妻子。幸好工作經(jīng)歷不斷地提醒我,不斷地敦促我,我心底的那團愛家的希望之火也越燃越旺,我努力工作不就是希望家人生活得越來越好嗎?為什么要跟他們吵?
現(xiàn)在,我的閨女已長到了最好玩的年紀,能說會道,能跑善跳,惹人喜愛,父母每天與小孫女嬉鬧,享受天倫之樂;妻子的身體恢復得不錯,也找到了新的工作,接受著新的挑戰(zhàn);我們也搬到離我單位很近的地方居住,我陪家人的時間更多了。我們制定了生活計劃,每天相互匯報一天的見聞,每周外出聚餐一次,每月到附近景點游玩一兩次,每年遠途旅行一次。雖然也時有拌嘴,但都笑著說,絕不吵架。
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不滅的火種,一經(jīng)點燃,就熊熊燃燒,帶給我們無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