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問蜉蝣輩,寧知龜鶴年”。
龜、鶴在我國的文化意向中,向來有著長壽的吉祥寓意,傳說“松柏與龜鶴,其壽皆千年”,在人們祝壽等吉慶的場合,帶有龜、鶴的祝福語就頻頻出現(xiàn)。古人對這樣吉祥的文化意向有著執(zhí)著的偏好,無論是梟雄的“神龜雖壽”,還是儒人的“愿言齊鶴壽”,都在各自的詩句中體現(xiàn)出這兩種動物壽命的傳奇。而蜉蝣卻恰恰與龜鶴所體現(xiàn)的意向相反,它的生命是短暫的,卻在我國的文化領(lǐng)域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綻放屬于它的華彩。
從《詩經(jīng)》中“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于我歸處。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于我歸息。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于我歸說”,到蘇軾“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蜉蝣無不激發(fā)文人墨客對生命短暫而華美的感慨。
古人對蜉蝣有著這樣的印象:朝生暮死。常有詩人將它與朝開暮落的木槿一同比較,用“蜉蝣世界實足悲,槿花性命莫遲遲”的詩句,來感嘆生命短暫的悲哀。但蜉蝣的一生確實是悲哀的嗎?不,它是無畏的!陸游有詩《蜉蝣行》,“蜉蝣至細能知時,舂風(fēng)磑雨占無遺。蜻蜓滿空乃不知,庭除一出無歸期。樂哉蜻蜓高下飛,蜉蝣未盡何憂饑。檐間蜘蛛亦伺汝,吐絲織網(wǎng)腹如鼓”,可見蜉蝣從出生后的歷盡風(fēng)雨,再到從蜻蜓、蜘蛛口下輾轉(zhuǎn)死生,外界環(huán)境不可謂不艱險,而蜉蝣幼蟲在水下蟄伏的時日以年計算,自出水后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它艱險中求生,為的卻是繁衍后這一場赴死。“泰山不要欺毫末,顏子無心羨老彭。松樹千年終是朽,槿花一日自為榮”,蜉蝣正是同木槿一樣,有著獨屬于自己的榮耀,哪怕僅僅是一天的光景,也會綻放生命的美,力量,與神圣。
蜉蝣命途多舛,卻堅守著生命的職責(zé),出生,成長,繁衍,死亡,再到新生,這是蜉蝣的使命,是宿命,也是一往無前的孤勇。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蜉蝣留下的是千秋銘記的華章。
白居易云:“蟏蛸網(wǎng)上罥蜉蝣,反覆相持死始休?!比松宦?,有長有短,有寬有窄,但不論是龜鶴千年,還是蜉蝣朝暮,人這一生,總該有些堅守,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