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年
朋友小云生活多有不順,老公掙錢少,還曾出過軌,用信用卡透支了4萬元給情人花,自己卻無力償還,還是小云從娘家借錢替他還了賬。
當(dāng)小云平靜地向我陳述這件事的時候,我都快氣炸了,質(zhì)問她這樣的男人為什么還在一起,早就該遠離他。小云卻說:“可是我愛他呀,沒發(fā)生這事的時候,他對我挺好的。冬天的時候,他還會給我洗腳,就算他出軌了,最后他選擇的不也還是我嗎?我挺知足的?!毙≡七@番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我有一個遠房表弟,30歲,離過兩次婚,生了3個孩子,最終什么都沒有落下。他父母替他張羅了第三次婚姻。我起初是不怎么看好的,因為他被父母寵壞了。
可是兩年過去,表弟就像變了一個人,再也不嚷嚷著換工作了,還懂得了節(jié)儉,每天早早起床做早餐,按時上下班,對父母也是和顏悅色的。我問他為什么轉(zhuǎn)性得那么徹底,他說:“遇見了小林,是我一輩子的幸福?!?/p>
小林就是他的第三任妻子。通過和小林聊天,我得知她是個要求相當(dāng)?shù)偷呐?,她也有過一次不幸的婚姻,嫁給表弟時她就知道表弟的優(yōu)缺點,她說表弟這個人其實很善良,又重情義,有這兩點就夠了,其他的可以改造,或者干脆忽略不計。
以前,在我看來,小云和表弟的生活就像是爬滿了蛀蟲的朽木??赏ㄟ^聊天發(fā)現(xiàn),他們都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我開始暗自思索,難道所有看似不幸的婚姻都有幸福的潛力?或者婚姻中的不幸都是自己的意識制造出來的?
我一直認為自己的婚姻是不幸的,因為我常常感到家庭的重擔(dān)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先生除了掙錢,家里的大小事他都不管,洗衣機不會用,做飯像豬食,臭鞋、爛襪子亂扔,喝多了酒還會把家里的客廳吐成沼澤地。我經(jīng)常因此而感到委屈。
可是當(dāng)我將這種想法說出口的時候,小云卻說:“你不用工作,也不用伺候老人,平常在家就是帶孩子、做飯,這也叫重擔(dān)?你先生不會做家務(wù),為了掙錢不得不喝酒,你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真不明白你是和他過不去還是和自己過不去。”
前幾天又發(fā)生了一件讓我大為惱火的事,先生夜里喝酒回來,直接就在衛(wèi)生間的地磚上撒尿,因為衛(wèi)生間的地漏上面放了一只垃圾桶,尿流不下去,于是整個衛(wèi)生間被漾滿酒氣的尿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我才發(fā)現(xiàn)。為此,我不依不繞地罵了他—個早晨,直到他厭倦地摔門而去。
半個月后,我去參加表弟兒子的滿月酒。席間和小林談起我和先生的遭遇,小林說:“這有什么要緊的???姐夫是喝多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你之所以不能忍受,是因為他干了與你的期望不相符的事情。期望這個標(biāo)準(zhǔn)本身就是虛的,以它作為衡量快樂或者悲傷的標(biāo)準(zhǔn),是不是太主觀了?”
我仔細想想,確實如此,標(biāo)準(zhǔn)就像燒水時的沸點,沸點低了,人自然就容易幸福快樂,而沸點高了,人會經(jīng)常處于“溫吞”狀態(tài),什么都感受不到。所以適宜降低一下標(biāo)準(zhǔn),就會獲得幸福的主動權(quán)。
我想到先生平時是怎樣對我的。比如我丟了錢包,我自己先會氣極敗壞,然后打電話給先生,他說他把錢補給我。我聽了之后就更生氣了。他說:“就想讓你高興一點。本來你丟了錢包就已經(jīng)很難受了,我再罵你的話,你不是更難受?”
再比如冬天時,我喜歡去洗浴中心洗澡,讓服務(wù)員替我抹一身橄欖油、蜂蜜和奶膏,然后去干蒸房蒸上20分鐘再去沖洗,這種服務(wù)一次就要花費好幾百元。我向先生隨口提起這件事,沒想到過幾天,他就給了我—張那家洗浴中心的鉆石卡,說里面有8000元。我就開始埋怨先生亂花錢。
諸如此類的事情,生活中有很多,以前我總覺得先生很沒有原則,現(xiàn)在想來,那是他對我要求低,他覺得只要我高興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難怪先生總說他和我在—起生活很幸福,因為他對我沒有什么不滿意的。而我卻恰恰相反,心里的不滿多了,自然就沒有多余的力量去體會幸福。
有人說幸福是—種發(fā)現(xiàn)和感受的能力,不幸的人并不是不愿去發(fā)現(xiàn)美好或感受能力低下,而是他們的價值觀、人生觀多少偏離了些方向,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太高、固化而單一,他們把自己圍在一個狹小的范圍里,因為別人達不到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而認為是老天遺棄了他們。我很慶幸自己悔悟得足夠及時。
(水云間摘自《好日子》2019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