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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青花

        2019-03-05 12:36:54楊海燕
        金山 2019年1期

        楊海燕

        淮 安舊城改造,地下挖出許多古代殘瓷 碎片。

        殘瓷碎片雖然不完整,但它們讓古玩愛好者們有了更多想象空間,他們據(jù)這些瓷片揣度它完整時的器形、補(bǔ)充出缺損的圖案。

        如同面對斷臂維納斯。

        光頭強(qiáng)和王大先生是此中高手,只要瞄一眼殘瓷碎片,他倆能立馬斷出年代、窯口、是否有價值。

        后來,更多的人加入淘寶大軍,但此時舊城改造接近尾聲,好的瓷片越來越少。

        光頭強(qiáng)和王大先生以賣瓷片為生,瓷片的稀少使他們成了冤家對頭,他們在工地上互相搶拾瓷片,在文廟擺地攤時互相詆毀。

        這天,王大先生的地攤上來了一個大胡子,他看中了王大先生的一個瓷片。

        王大先生不急著出價,先夸大胡子好眼力,說這是他才撿的元青花,沒有一百塊是不出手的。

        古玩界的行話,一百就是一千。

        大胡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欣賞,不還價也不放下。

        這時,王大先生的熟客潘老師來了,大胡子手中的片子一下入了他的眼,他彎下腰,拍拍大胡子的肩:“你買不買啊,人家王大先生是做生意的?!?/p>

        話里的潛臺詞是,你不買我可要下手了。

        大胡子抬頭看看潘老師:“想買,就是貴了點兒,要一百塊呢?!?/p>

        潘老師已經(jīng)退休了,一個月好幾千退休金,老年人用項少,“一百”塊錢對他來說是毛毛雨。

        潘老師抖抖索索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卷錢,開始點數(shù),王大先生眼睛活套,連忙對大胡子說:“這個瓷片您就讓給潘老師吧,他那么大的歲數(shù)——改天我再尋個更好的給你?!?/p>

        這話讓大胡子生了氣,他瞪大眼睛:“買東西跟年紀(jì)有關(guān)?他年紀(jì)大,怎么不買航空母艦? ”

        大胡子從懷里掏出一把錢,數(shù)也不數(shù),扔在王大先生的手上。

        文廟很久沒有賣出好瓷片了,很快,王大先生賣出元青花瓷片的消息在淘寶人中傳遞開來。

        元青花在淮安舊城改造中只出現(xiàn)過三五片,淘寶人紛紛去大胡子那里欣賞。

        當(dāng)然也有眼睛毒怪的,人家告訴大胡子:“這枚元青花瓷片,呵呵……”

        “是假的。”

        “假的?”

        大胡子凝了一下神,重新拿在手里掂了掂。

        好像比同樣大小的重。

        再用放大鏡看看瓷胎。

        胎質(zhì)好像細(xì)了點兒。

        過去沒有機(jī)械,窯工們用手揉的胎,不可能這么細(xì)密。

        疏松的胎當(dāng)然不會這么重。

        奶奶的,王大先生,他敢騙我!

        大胡子也是玩瓷片的高手,高手們買瓷,價格的高低可以不講究,但若是買到了假的,他的學(xué)問就可能被人懷疑——他還怎么在瓷片界混???

        大胡子是有王大先生電話的,他撥通了:“下周你來擺攤吧?”

        淮安就這么大點兒地方,王大先生當(dāng)然知道了瓷友們的議論,他在電話里一迭聲地說:“你要是認(rèn)為是假的,我就把錢退給你?!?/p>

        大胡子氣得直跳:“我的名譽(yù)怎么辦——你下周來了再說?!?/p>

        三天后,大胡子來到了文廟,可是,王大先生連個影兒也看不見。

        以挖瓷片為生的王大先生,再也不敢露面了。

        大胡子氣得直跺腳:“你小子倒躲起來了——只要你在文廟露面,哼!”

        每次來文廟,大胡子都帶著那枚元青花。

        “大胡子,你的元青花,能給我上一眼嗎?”有一天,光頭強(qiáng)問。

        “你要,送你吧?!贝蠛犹统瞿敲对嗷ǎ咏o光頭強(qiáng)。

        光頭強(qiáng)淡淡地瞟一眼:“讓給我,你確定?”

        “哪里是讓,送你了——我看著心煩。”

        “你是一百買的,我不白拿——我出一百五?!?/p>

        光頭強(qiáng)把那枚瓷片收進(jìn)口袋里。

        “你居然要一枚假瓷片?”大胡子睜大眼睛,“莫非它是真的?”

        “既然賣了,就不要問那么多?!惫忸^強(qiáng)拿出一千五百塊錢,在陽光下抖一抖,“看好了,可別再說是假錢?!?/p>

        這枚元青花,很快成了淮安古玩界的一個謎,有人說可能是真的,要不然,光頭強(qiáng)怎么可能下手買。

        有人說光頭強(qiáng)已經(jīng)賣給一個北京人了——“五百”呢。

        有一天晚上,王大先生來到光頭強(qiáng)家,“撲通”跪在了光頭強(qiáng)面前:“謝謝你幫了我,我再也不賣假貨了?!?/p>

        光頭強(qiáng)正在家喝酒:“咱們都沒有別的謀生手段,就安安生生地賣瓷片吧?!?/p>

        光頭強(qiáng)拉王大先生入席,一抬手,“噗”,把一樣?xùn)|西扔到窗后的市河里。

        (獲第十六屆中國微型小說年度獎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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