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貴
父子倆在山頂上放羊。兒子蔫巴巴地抱著鞭子跟在羊群后面,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塊巖石后面有一個洞口。兒子喊來父親,說:“不會是狼窩吧?”
父親趴在洞口聞了聞,說:“是一頭老獾,它肯定在洞里,這下子咱爺倆走運了,獾全身都是寶啊。”
兒子興奮極了,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父親吩咐他:“你趕緊回家?guī)湘€和锨,再把網和籠子拿來?!眱鹤酉耜囷L一樣跑下山去。
回到空蕩蕩的家,兒子失望地想:娘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他七歲那年,娘在一個冬日,給他爺倆蒸下了一鍋饅頭,突然就走了,從此音訊全無。
抑制住沮喪的情緒,兒子很快找齊工具,又一溜小跑地回到了山上。
父親把手電綁在頭上,父子倆沿著洞穴匍匐掘進。大半天的工夫過去,洞外堆起像小山一樣高的鮮土。
眼看日落西山,羊群吃飽了趴在不遠處“咩咩”叫著要歸圈。兒子說:“爹,咱回家吧,我實在累得爬不動了。”父親想想說:“也好,你把帶來的籠子堵在洞口,用網蓋嚴了,然后壓上大石頭,保準它跑不了。”
父子倆忙活了一會兒,感覺萬無一失,才放心地趕著羊群離去。
第二天,他們早早地來到了洞前??摄@進去不遠,一堆新土堵住了洞口。原來,獾連夜開挖,把窩前移了十多米。父親說:“咱晚上不走了,不能給它喘息的機會,要不,永遠別想逮到它?!?/p>
父子倆挖了一天。洞外堆起的山包越來越大,終于在月亮偏西的時候,那只又老又大的獾眼看走投無路,戀戀不舍地離開洞穴,一頭鉆進了他們布置好的籠子里。
父親滿意地把籠子口拴好,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準備下山時,兒子突然支起耳朵,說:“爹,我好像聽見洞里還有聲音。獾喜歡群居,應該不止一只?!备赣H照了照獾四只飽滿的乳房,說:“算了,就是再有也不挖了,太累了,咱趕緊回家吧?!?/p>
回到家,父親很快鼾聲如雷。兒子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明明聽見洞里還有聲音,可父親為啥放棄了這大好的時機?他干脆爬起來穿好衣服,抓起手電筒又上了山。
風清月正高。兒子一口氣趕到洞口,一下子驚呆了:在手電筒暗黃色的燈柱里,四只剛睜開眼睛的小獾崽可憐巴巴地蜷縮在洞口,正發(fā)出哀怨的叫聲。兒子像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全身戰(zhàn)栗了一下,眼淚“嘩啦”一下子流出來,立馬轉身往山下跑去。
回到家,他小心地推開門,生怕驚動了父親,輕輕地把獾籠子背上肩,往山上走去。
父親聽見聲音,悄悄睜開眼睛,眼里已滿是淚水……
余長生摘自《精短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