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興敏,何麗斯,力紫嫣,岳遠征,鄭 芳,蘇家樂
(1. 南京林業(yè)大學 風景園林學院,江蘇 南京 210037;2. 江蘇省農(nóng)業(yè)科學院 休閑農(nóng)業(yè)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14)
我國切花市場的花卉大多都是外來品種,中國特有的傳統(tǒng)花卉應用較少[1]。杜鵑花(Rhododendron)作為中國的傳統(tǒng)名花,觀賞價值高,栽培歷史悠久,文化內(nèi)涵豐富[2],作為切花應用,也深受消費者歡迎。本研究為進一步促進杜鵑花切花的應用和推廣,通過對古籍資料等的查閱,分析了杜鵑花切花應用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然后結合杜鵑花觀賞特性及應用形式等進行了系統(tǒng)的分析。
佩花是將花簪在頭上或插在衣襟上,是當今服飾花的原型,而秉花就是手持的折枝花,是現(xiàn)在手打花束的原型,這些都是插花藝術比較原始的形式。本文通過各個朝代的詩詞考證,杜鵑花用作切花,在插花藝術上的應用至少在唐代開始出現(xiàn),應用形式包括佩花和秉花。唐朝羅虬《花九錫》引言曰:“若芙蓉、躑躅、望仙、山木野草,直惟阿耳,尚錫之云乎”,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當時芙蓉、躑躅等雖被歸為山木野草,但與蘭、蕙、梅、蓮無法比擬,視乎季節(jié)的不同,在插花藝術中至少也有應用。白居易對杜鵑非常偏愛,在《山石榴寄元九》寫道:“山石榴,一名山躑躅,一名杜鵑花,閑折兩枝持在手,細看不似人間有,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藥皆嫫母”,這首詩描述了杜鵑花作為秉花受到人們的喜愛,同時白居易對杜鵑花的觀賞價值也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杜鵑花也由此獲得了“花中西施”的美名。杜牧的《山石榴》:“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云鬟”,美人將杜鵑花戴到頭上,紅花、黑發(fā)、玉簪相互映襯。南漢張翊以“品命”將花分品級,共分為九品九命(一品九命為最高,九品一命為最低),杜鵑花被評為八品二命,躑躅(這兒提及的杜鵑可能是映山紅R.simsii,躑躅可能是羊躑躅R.molle,但文章其它地方出現(xiàn)的杜鵑、躑躅可能泛指杜鵑類,沒有辦法確定種類)被評為七品三命。宋代文人姚寬的《西溪從語》中將各式花卉分為三十客,其中名稱褒貶之義大部分顯而易見。所謂來者是客,躑躅為山客,古樸自然,野趣橫生,杜鵑花被賦予格調(diào)與品味。
元代,程棨的《三柳軒雜識》中將各式花卉分為五十客,其中躑躅依然為山客,而杜鵑花為仙客。宋代也有瓶插杜鵑及頭飾花的詩詞描述。宋朝王叔安在《春暮》中寫道:“洛下牡丹無買處,一枝空插杜鵑花”,詩人眼中春色漸深,牡丹已經(jīng)漸漸消失,但是只要還有一枝杜鵑插花,春天就依然還在。徐似道的《句》以賦詠花,寫道:“牧童出捲烏鹽角,越女歸簪謝豹花”,詩中的謝豹是杜鵑鳥的別名,因此杜鵑花也稱謝豹花。潘音《聞鵑》中的“婦女尋芳渾不解,鬢云爭插杜鵑花”,此處指杜鵑代表愁思,而尋芳踏春之婦女渾然不解,紛紛往頭上爭插杜鵑花。楊萬里《雨后田間雜紀五首》:“映山紅與昭亭紫,挽住行人贈一枝”。
明代,張謙德的《瓶花譜》在《花經(jīng)》給花品級的基礎上,將躑躅和映山紅一起劃分為七品三命,可以看出當時躑躅和映山紅作為瓶插花材的應用已比較廣泛,具有品級地位[3-4]。也有杜鵑作為頭飾花的詩詞,明朝王叔承在《竹枝詞十二首》中寫道:“撞布紅衫來換米,滿頭都插杜鵑花”。明朝劉崧:“故人夜相贈,手折杜鵑花”,以杜鵑相贈,以表情誼。清代,高士奇的《金鰲退食筆記》中有瓶插杜鵑的記載:“三月進繡球花杜鵑木筆木瓜海棠丁香棃花插瓶”。杜鵑切花用于祭祀,《泉州府志·卷20·風俗》記載:“清明,插杜鵑花,祭祖先?!币源藖砑o念先祖,保佑家中平安吉祥。清朝李汝珍《鏡花緣》“十二師”者,如:牡丹、蘭花、梅花、菊花、桂花、蓮花、芍藥、海棠、水仙、臘梅、杜鵑、玉蘭。其或古香古色,或國色無雙。此十二種品列上等。當其開時,態(tài)濃意遠、骨重香嚴,使人肅然起敬,不禁事之以師,因而叫做“十二師”,可見清朝杜鵑花地位已可與梅花、牡丹等名花比肩而立。
近代,馮國楣認為杜鵑花栽培歷史悠久、野生資源豐富、分布廣泛,觀賞價值高,花期正值春暖時節(jié),建議提名杜鵑花為“國花”,杜鵑花的應用和研究也越來越受到重視。1987年開始舉辦的中國杜鵑花展,至今已經(jīng)連續(xù)舉辦了十四屆,但杜鵑花插花藝術作品仍然比較少見。2017年舉辦的浙江省杜鵑文化節(jié)暨中國·嘉善第十一屆杜鵑花展[5],在此次花展中,以“浙派插花”為基礎,結合現(xiàn)代花藝,展出了很多杜鵑插花作品(圖1)。
圖1 中國·嘉善第十一屆杜鵑花展作品Fig.1 The 11th Rhododendron exhibition in Jiashan, China
中國人自古賞花,不僅欣賞花的顏色、姿容等自然之美,更重欣賞花中所蘊含的人格寓意和精神力量。根據(jù)各種形式的文學作品,杜鵑花的文化體現(xiàn)出壯闊豪情的風姿美、思念傷感的柔情美、熱烈莊嚴的神圣美和傳說象征的神秘美等各種情懷[2,6]。
不同朝代關于杜鵑花的詩詞都體現(xiàn)出杜鵑花所蘊含的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作為一種情感表達的載體,表現(xiàn)作者愛國之情或者對家鄉(xiāng)、對友人的思念。李白的《宣城見杜鵑花》,作者聽到杜鵑鳥的啼鳴,看到盛開的杜鵑花,勾起故國情思,表達出作者濃厚的思鄉(xiāng)之情。唐代司空圖的《漫書五首其二》和宋代真山民的《杜鵑花》也以杜鵑花來表達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宋代蘇軾的《菩提寺南漪堂杜鵑花》和楊萬里的《曉行道旁杜鵑花》皆因在自己所在地,看到的盛開的杜鵑,引起自己對國家戰(zhàn)亂的愁緒。
白居易在《山石榴寄元九》中寫道“當時叢畔唯思我,今日闌前只憶君”,作者看到杜鵑花盛開而更加思念友人。李白的《涇溪東亭寄鄭少府諤》也是在杜鵑花盛開的春天思念著不在身邊的友人。宋代周弼的《送人之荊門》和梅堯臣的《再送正仲》以所見到的杜鵑花引發(fā)自己的離愁別緒,借此來表達與友人行將別離的不舍心境。
宋代方岳的《春思·其二》和王叔安的《春暮》通過描寫自己看到杜鵑花從繁榮茂盛到如今的即將凋零失去,來表達自己對即將離去的春天的不舍。唐代詩人白居易贊譽杜鵑花是花中的“西施”,唐代杜牧的《山石榴》和施吾肩的《山石榴花》也都抒發(fā)了對杜鵑花艷麗顏色之美的無限贊嘆之情。到了近現(xiàn)代,杜鵑花更是成為紅色“革命之花、英雄之花”的代表。
人們在欣賞杜鵑花的同時,受到歷代關于杜鵑花的傳說和詩文的感染,會引發(fā)出或熱烈、或振奮、或哀怨、或悲壯、或遠游、或思歸等情調(diào),尤其對東方民族來說,杜鵑花文化中的這種潛在的感情色彩是非常濃烈的,這不僅為杜鵑花的園林應用,也為其作為切花材料的應用,提供了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6]。另外,杜鵑花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不僅體現(xiàn)在詩詞曲賦之中,更是以多種藝術形式進行了表達,杜鵑花與歌曲、繪畫、雕刻及服飾等各種藝術形式都緊密關聯(lián)[2],充分體現(xiàn)了杜鵑花文化的多元性。
圖2 杜鵑作為焦點花材使用Fig.2 Rhododendrons were used as the focal flowers
杜鵑花作為切花應用,其花、枝條、葉片和根部都有著很高的觀賞價值。插花花材根據(jù)其形態(tài)不同,可分為線狀花材、團塊狀花材、異形花材、散狀花材、襯葉等五種。根據(jù)其構圖作用不同,可分為主體花材、焦點花材、骨架花材和填充花材。杜鵑花型有管狀、輻狀、漏斗形、管狀鐘形、鐘形、杯形、碟形等[7],并且花朵碩大,在插花中作為團塊狀花材,可作為主體花材或者焦點花材使用[8](圖2和圖3)。杜鵑花作為木本植物,枝條線性飄逸,花枝蒼勁古樸,也是很好的線性花材,可以作為骨架花材,構筑插花作品整體造型(圖4和圖6右邊作品)。杜鵑花屬植物葉片形態(tài)多樣,大小差異顯著,長度從不足1 cm到40~50 cm,同時因植株是否被毛或鱗片的差異,不同種的杜鵑葉片質(zhì)感也不同,因此杜鵑葉片也是很好的插花藝術材料,作為葉材使用,可以增加插花藝術作品的層次感,或用于填補剩余空間(圖1和圖6左邊作品)。杜鵑干枝或枯枝也在插花作品有所應用,例如圖5和圖7右邊作品,這些插花藝術作品充分體現(xiàn)了杜鵑花在不同季節(jié)的季相美[10]。現(xiàn)代插花藝術根據(jù)用途不同,主要分為藝術插花和禮儀插花,杜鵑花因其豐富的花色,或素雅,或濃艷,即可用于東方式藝術插花(圖7),也可用于西方式插花,同時也可用于用于禮儀插花中花籃(圖3)和手打花束等。
圖3 2018年孟河鎮(zhèn)(江蘇省常州市)首屆裕華杜鵑花節(jié)Fig.3 The first Yuhua Rhododendron Festival (2018) in Menghe town, Changzhou city, Jiangsu provinve.
圖4 梧桐山杜鵑花展Fig.4 Rhododendron show in Wutong mountain
圖5 杜鵑干枝在插花藝術中的應用Fig.5 Application of dry branches of Rhododendrons in flower arrangement art
日本各個插花流派也常用杜鵑花作為插花花材,插置不同風格的插花藝術作品。如圖2作品名為“松黃山客”,是嵯峨御流作品,花材為松和杜鵑花,該作品從清代詩人施閏章的《山行》中的一句“春深無客到,一路落松花”獲得靈感創(chuàng)作的,此作品名稱山客,有兩層含義,一是“山客”本為杜鵑花的雅稱,二來源于詩詞中所蘊含的意境,山中居住者對時間流逝的一種感傷、寂寞。圖6是池坊流山下祐己雄的插花作品“薰風”,運用了松、杜鵑、百合、枯根等花材,表現(xiàn)出春天枯木逢春,萬物復蘇的春季景觀。圖5作品名為“一陽來復”是小出鶴翠的作品,運用杜鵑花的枯枝、海棠和蘭花等花材。圖7“生花”是松月堂古流的作品。杜鵑適合傾斜式和水平式插花[11],從圖1到圖7的作品可以看出[12],杜鵑花作為切花材料,可與多種花材配置,營造不同風格的插花藝術作品,用途廣泛。
圖6 第40回中日(日本中部地區(qū))插花藝術展Fig.6 The 40th art exhibition of flower arrangement in central Japan
中國插花藝術源遠流長,各個歷史時期賞花方式雖有不同,但對花的賞評一直注重其自然之美和文化內(nèi)涵,即人文之善。杜鵑花花型、花色豐富,枝條飄逸,可以與傳統(tǒng)名花、各類山花野草配置,營造各類自然景觀,也可以結合其文化內(nèi)涵,進行藝術插花創(chuàng)造,來表達某種理念。同時因其較長的觀賞期,應用在花籃、手打花束,也深受消費者的歡迎。但目前杜鵑花作為切花材料,在市場上還未形成成熟的商品,花材基本來源于山中的野生植株,這嚴重破壞了野生杜鵑花資源和生態(tài)環(huán)境,因此今后的研究應注重杜鵑花切花品種的選育、配套栽培繁殖和切花保鮮技術等的研究,豐富中國切花品種,促進杜鵑花產(chǎn)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
圖7 杜鵑花應用于不同風格的插花作品Fig.7 Rhododendrons were used in the different styles of flower arrang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