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媽媽:
見字如面的感覺,對于我們這一代網(wǎng)絡原住民來說,實在很虛。
可是,此時此刻,我白紙黑字地給你寫信,終于體味到了這種感覺。這是微信和電話無法表達的周全與細致。原來,慢,也可以這樣美好。
媽媽,我剛應邀出去打了一場羽毛球比賽,得了混雙第三名。賽后,一位叔叔加了我的微信,希望以后可以經(jīng)常一起打球。還有一位教練,想請我利用周末去給他做助教……
忘了告訴你,上大學后,我參加了校外的一個羽毛球群,既可以健身,也可以接觸社會。打著打著,就和許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成了朋友。從他們身上,我學到許多東西。
而這些,要感謝你,媽媽。今天回來的路上,小時候打球的一幕幕在腦海里清晰地回放。而每一幕,都有你。
當初,你讓讀小學四年級的我去學羽毛球,你說一方面可以預防近視,強身健體,一方面可以培養(yǎng)一個受用終身的愛好。有一段時間,我體能上不去。教練說:“什么時候跳繩一分鐘跳130下,什么時候再讓你摸球拍?!庇谑牵闩阄艺巳齻€月,而且每天堅持陪我坐公交車到球館,到教練面前跳。最后,連教練都不忍心,讓我上場去練球,你卻堅持一定等到體能達標了,再讓我摸球拍。
那時,我真恨你。直到有一天,我一分鐘居然跳了169下,我抱著你哭了。那一刻,我結實地體會到了堅持得來的幸福。
我不是一個有運動天賦的孩子,同樣的動作,別人教兩遍就會,我卻需要五遍,甚至更多。為此,你也不得不拿起球拍,跟著教練學動作,然后回家?guī)臀覐土暋?/p>
不知多少次,我對你狠狠地發(fā)火,抱怨你的動作不規(guī)范。你什么都不說,看視頻,請教教練,一招一式越來越具專業(yè)范兒。
就這樣,你給了我笨鳥先飛的習慣。
第一次參加比賽,我太想贏球,為了一個有爭議的球向對手爆了粗口。你從觀眾席上下來,一腳將我的球拍踹斷,并將我?guī)щx球場。你說:“你的沒教養(yǎng)侮辱了這項運動。”
初中時,代表學校出去打比賽,我責備了失誤的隊友。最后,我們雖然贏了,你卻堅持讓我去跟隊友道歉。你說:“接納別人的缺點,才會產(chǎn)生完美的配合。對方的失誤,是對你的成全。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就永遠不會贏。”
高中三年,別人都在爭分奪秒,你卻無論多忙,每周六下午必把我趕到球館去打球。你總是有道理:“學得再好,身體垮了又有什么用?沒有一個像模像樣的愛好,你怎么過好這一生?”
因為羽毛球,我和你之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不快。
說不過你,也犟不過你的日子里,我恨恨地拿牙啃斷一副拍線,拿螺絲刀將球鞋捅破,上公交車一次刷兩次卡……現(xiàn)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幼稚。
直到上了大學,離家千里,我依然因為這項運動是你幫我選的,而充滿了抵觸??墒牵业纳眢w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運動的記憶,每天不跑跑跳跳,不出一身汗,就覺得不舒服。于是,別人用來網(wǎng)游的時間,我都在球館,以球會友,簡單而美好。
慢慢地,我成了受大家歡迎的人。球場上結識的動力學教授總會送我一些書,鼓勵我考他的研究生。那個因為受傷,被我背去醫(yī)院的球友居然是外企的總裁,說如果我愿意,畢業(yè)可以去他那里上班。
而且,靠勤工儉學的收入,我基本可以自收自支,減輕你和爸爸的負擔。
最重要的居然忘了告訴你,上次在校體育館代表系里打比賽后,我收到了不少情書,你再也不用擔心我以后成為剩男了。
言歸正傳,親愛的媽媽,今天比賽回來的路上,我突然間有一肚子的話想對你說,幾次掏出手機才發(fā)現(xiàn),親人之間,居然是感激的話最難說出口。
所幸,還有書信,讓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你:媽媽,你的熊孩子長大了。仿佛一夜之間,懂得了你所有的堅持與倔強。
你說得對,教養(yǎng),是通往美好生活的門票。謝謝你給了我這張門票,讓我成為一個可以被好運眷顧的人。
請允許我再一次用這樣古老的方式,隆重地對你說一聲:媽媽,謝謝你,我愛你。
兒子:青木
(張云逸摘自《莫愁·時代人物》2018年第5期,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