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臻

2012年初，我被批準成為博導，心中有些忐忑——能招到學生嗎？5月12日，我收到一封電子郵件。來信人小孟告訴我，3月他從上海應用技術學院碩士畢業(yè)后，在上海一個研究所做技術員，但他想讀博士。

我這樣招博士生

莫非他是2011年6月，我去上海應用技術學院作報告時，遇到的那個矮矮的、笑瞇瞇的男生？于是，我請他到我們學校來面談，我們一見如故。

在接下去半年多時間里，小孟按照要求準備申請材料、復習專業(yè)英語。2013年，他通過了我們系統(tǒng)一組織的專業(yè)英語筆試和面試。使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幾個老師對一個考生的面試現(xiàn)場，有老師問他：“現(xiàn)在很多博士生擔心畢業(yè)后找不到好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小孟回答：“我只管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自然就能找到自己的路?！?/p>

最終，小孟以他的行動“殺出一條血路”——他發(fā)表了多篇SCI論文，獲得國家獎學金，并在上海找到了教職。

小孟之后，我的每一個博士生都是這樣招進來的。有的是我以前做博士后期間的同事推薦給我的；有的是報考其他老師被告知名額已滿，轉而“投奔”我的；還有的是慕名而來，直接和我聯(lián)系的。他們不需要參加專業(yè)課筆試，只需要遞交申請材料，并參加專業(yè)英語筆試（英譯中）和面試。

也許大家會好奇，我在面試之前的預篩選過程中，究竟會看什么呢？

打開考生的簡歷，我首先會看他/她的專業(yè)背景。好比說我是研究環(huán)境催化的，而有的考生是研究污泥處理或者污染物排放清單的，我會認為明顯不合適。遇到不對路的簡歷，我會發(fā)電子郵件“秒拒”，以免耽誤別人前程。

其次，我會看他們在什么學術刊物發(fā)表了幾篇論文。一個學生作為第一作者，在業(yè)內知名SCI刊物發(fā)表3篇論文，而另一位在國產學報發(fā)表1篇論文，自然高下立現(xiàn)。如果在讀的學生什么論文都沒發(fā)表過，我就會有顧慮——他畢業(yè)時能拿到學位證嗎？如果沒有學位證，即便考上了博士，開學報到的時候也是會被“退回”的。

當我對學生有進一步了解的興趣后，就會主動加學生微信。被對方“接受”的一剎那，我會馬上看他/她的微信朋友圈，想知道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長什么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她平時喜歡干什么？是經常發(fā)一些和專業(yè)無關的理財信息，經常發(fā)一些外出旅游、吃喝的照片，還是轉發(fā)一些專業(yè)進展，秀一些“在實驗室工作到深夜”的照片，并配以“擼起袖子加油干”的表情符號？

通過更深入的電話聯(lián)系，還能了解到更多信息。到這個階段，我就會采用排除法進行取舍。比如，有的人考博的動機就是找個“避風港”，還有的人只是把我當“備用輪胎”。我曾問過一個外地考生：“你到我們這邊讀博士，和你的女朋友兩地分居，會不會影響學習？”該生只是傻笑：“我相信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蔽翌D時就“閃”了。我很害怕學生因為處理不好婚戀的事情而影響學業(yè)。我希望聽到的回答是：“我們讀大學期間不但沒影響學習，還相互促進。我女朋友也考上了你們那兒的博士?！?/p>

一旦通過電話交流覺得合適，我會馬上請學生到學校面談。通常，學生會帶上手提電腦，給我講講他/她讀碩士期間做了什么。只要學生能有條有理地講清楚，我就不會過于苛刻。在下半場面試中，我會問學生他們所在的課題組是怎么管理的，每星期工作多少時間。我還會旁敲側擊地說我們組每星期工作6天，但系里還是有很多博士生無法按時畢業(yè)，然后看看對方的反應。一旦學生流露出對現(xiàn)任導師嚴格管理的不滿，或者對認真做科研沒有決心，我就會不動聲色地聽完，然后很快結束這場對話。

如果在面談中覺得合適，我便邀請學生到我們學校旁邊商廈里吃飯。一邊吃，一邊進行各種交流。飯畢，我會明確表示，愿意收他/她為徒，請回去考慮好以后告訴我。一旦決定，我就不再招收其他考生了，因為我們系每個博導原則上每年只能招一名博士生。

利遠遠大于弊

如今，實行申請-考核制，在我國高校有推廣的趨勢。在我看來，這是件好事兒，因為申請-考核制的利遠遠大于弊。

首先，這方便導師和考生在報考之前充分接觸、了解對方，實現(xiàn)雙方性格脾氣的相容。在實踐中我發(fā)現(xiàn)，性格脾氣、做事風格的匹配對于師生雙方來說都非常重要。如果不匹配的話，師生雙方在相處的幾年中都會非常痛苦。

其次，導師招學生過來是來做科研的，不是僅僅來修讀課程的。會考試的學生不一定擅長做科研，而擅長做科研的學生也不一定擅長專業(yè)課筆試。因此，實行申請-考核制，能更精準地找出擅長、喜歡做科研的學生。

再次，實行申請-考核制，有利于學科交叉。有些學生是從外專業(yè)報考的，比如化工、材料專業(yè)的報考環(huán)境專業(yè)博士。我們課題組就有好幾位這樣的博士生。他們進校后完全能通過環(huán)境專業(yè)課程學習，但如果當初硬是要他們參加環(huán)境專業(yè)筆試，那就勉為其難了。

還有，實行申請-考核制，能降低師生雙方的不確定性，一旦師生雙方在報考之前談妥，就可以按部就班走流程了，這可以節(jié)約學生大量時間，也使導師“定心”——又有一個學生要進組了。有的導師甚至會在確定人選后，提前讓考生進實驗室開展研究，這樣一來，進校之前的實驗結果也可以用于撰寫博士論文。

還有的老師在收到學生的電子郵件之后，一律回復“歡迎報考”“應該沒問題的”，結果考生到了面試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群眾演員”。往往這種情況下，學生已經準備了好長時間了，工作也沒有找，會產生被“忽悠”的感覺。所以，考生事先也得多方打聽目標導師的人品，哪怕是畫要坐一天的火車，我也建議最好提前和導師見上一面，看看彼此是不是“相見恨晚”。比起旅途的辛苦，吃到一顆“定心丸”總比準備了大半年還被無良導師忽悠好。

當然，有人擔心實行申請-考核制可能會導致徇私舞弊——招收親朋好友或者企業(yè)干部讀博士，有利益輸送（比如企業(yè)干部以項目的形式給導師一筆錢），博士生不需要干什么活也能畢業(yè)。

不能排除這種現(xiàn)象發(fā)生在少數(shù)素質不高的導師身上，但至少在我周圍，這種現(xiàn)象幾乎不存在。原因在于，課題組開在這兒，就是要發(fā)表論文、申請國家級、省部級科研項目的。如果一個學生進課題組不干活，那怎么畢業(yè)，課題組又怎么發(fā)展？每個老師都希望招來的學生能“驍勇善戰(zhàn)”，沒人愿意招學生給自己添堵。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對于今后有可能考慮讀博的學生來說，我的真心感受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子吃”。近年來，每年都有20多個考生聯(lián)系我讀博。網上正式報名的截止日期是12月底，有學生在5月就聯(lián)系我了，也有很多學生到12月才聯(lián)系我。對于后者，我就會想，這樣的學生要么沒有早早地想好要讀博士，要么就是別的老師都不收，是“病急亂投醫(yī)”吧。

每個老師都希望有學生來毛遂自薦，進而一起討論學術、做事方式和職業(yè)規(guī)劃。并且，老師往往會有一種先入為主的心理定勢，即心中確定了滿意的學生，就不會再花時間“四處撒網”了。因此，學生一定要把握先機。萬一考生在聯(lián)系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心儀的導師已經“心有所屬”，那么還可以及時找別的導師。

除了以上這些，學生還應該多想一想自己為什么要考博士、考上后會以怎樣的面貌做科研、畢業(yè)后想干什么。只有想清楚、弄明白后，才會堅定自己的選擇，以后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都能堅強面對。更重要的是，這能讓你在和導師面談時大大加分。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