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然

1.

大家好！我叫沈不一，“沈”是“沈渝之”的“沈”，“不”是“不高興”的“不”，“一”是“蘇一念”的“一”。

沈渝之你們都認(rèn)識吧？就是那個總是穿著西服在電視上打辯論，站起來比主持人阿姨高很多，一發(fā)言就有人放音樂的那個沈渝之。雖然他是我爸爸，但我覺得我比他人氣更高。因為幼稚園每天都有老師爭著親我，抱我，可是那些圍著我爸爸的女人，最多跟他握個手。

不高興嘛，主要是因為教我的黎老師經(jīng)常帶我去吃肯德基、必勝客，還讓我不要告訴其他小朋友。我一直以為她是覺得我比其他小朋友可愛，喜歡跟我相處?？墒墙裉熘形缥覀兾缢臅r候，我聽見她和寶寶班的劉老師說，雖然不能拉我爸陪她吃飯，但可以帶我這個迷你版的沈渝之陪她吃飯，也算是曲線救國。雖然我不懂曲線救國是什么意思，但我覺得這可能不是個好詞。至少說明她不是真的喜歡我。

媽媽說的話果然沒有錯，大人的世界很復(fù)雜。

我媽媽叫蘇一念，就是“沈不一”的那個“一”，“念書很好”的那個“念”。

我媽媽說她從小就特別會念書，說她還是她所在的大學(xué)計算機系年紀(jì)最小，成績最好的大才女。當(dāng)年還得過大學(xué)生計算機比賽的冠軍，畢業(yè)就成了一名優(yōu)秀的程序員。所以，大家忙在外面上編程課的時候，我都在家里聽我媽跟我介紹黑客知識了。我媽媽說我是個邏輯思維很強的孩子，覺得我很適合當(dāng)一名優(yōu)秀的黑客?？墒俏野炙较赂嬖V我，當(dāng)黑客是要坐牢的。我問我爸爸，為什么不能直接讓媽媽別教我這些不好的事，而且媽媽就是跆拳道黑帶，也可以在家教我。我爸把道服扔在我臉上跟我說，男生就是應(yīng)該多去道館摔打摔打才能長得更結(jié)實。于是，我周末莫名其妙還要多學(xué)一門跆拳道。

做小孩真的好累！

2.

蘇一念輕觸暫停鍵，轉(zhuǎn)頭看向身旁奮筆疾書的男人：“沈先生，針對你兒子今天在口才班學(xué)習(xí)匯報會上的發(fā)言，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他的語言表達(dá)能力顯然完勝同齡的孩子……”

“重點不在沈不一！重點在于你跟他說當(dāng)黑客要坐牢！你居然背著我嚇唬孩子！”蘇一念氣鼓鼓地瞪著他。

“沈不一還小，性子本來就有點兒悶，你教的東西對他來說太枯燥了！”見老婆大人生氣了，沈渝之識趣地放下手邊的工作，擠到她身邊的沙發(fā)里，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你是打算把他培養(yǎng)成SZ科技的接班人？”

“沒有啊！”蘇一念一愣。

沈渝之卻伸手替她將剛吹干的頭發(fā)輕輕地攏到掌心：“可能是因為我也是從小被爺爺當(dāng)作SZ接班人來培養(yǎng)的緣故，每次看到你教沈不一這些東西的時候，仿佛就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p>

他說這些時，放緩的語調(diào)中透著幾絲悵然：“那時候，學(xué)得很認(rèn)真只是單純?yōu)榱俗尃敔敻吲d而已，卻平白給了他很多希望和期待，結(jié)果到了知道自己喜歡什么的年紀(jì)，那些希望和期待就都成了辜負(fù)和傷害?！?/p>

“你想得也太遠(yuǎn)了吧！”蘇一念心里發(fā)酸，剛才的那點兒不忿都化作不舍，伸手主動捧起他的臉，“我才不會把沈不一當(dāng)SZ的接班人去培養(yǎng)呢！我們家，有我一個人在SZ當(dāng)牛做馬已經(jīng)很慘了，我才不要把我兒子拉進來！我只是覺得他適合，想激發(fā)一下他的潛力而已……”

“每天晚上放著你如花似玉的老公不管，花大把時間去教你五歲兒子學(xué)編程，激發(fā)他當(dāng)黑客的潛力？”沈渝之挑眉，“是我人老珠黃了，不好看了嗎？”

“去你的！”蘇一念右手直接推開他的臉，哭笑不得，“你給我正經(jīng)一點兒！現(xiàn)在是在討論教育孩子的頭等重要的大問題，你就不能有個當(dāng)?shù)臉幼訂?？?/p>

沈渝之一臉正色：“我確定我很認(rèn)真。即使你今天沒看到沈不一的這段視頻，我也打算抽時間跟你談?wù)勥@個問題！”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著急了點兒，大不了以后不教了嘛！”蘇一念最怕他用這種幽深的目光盯著自己，看得她有一種整個人都在往他懷里陷的錯覺，根本沒辦法正常應(yīng)對。

“也怪我最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你！”沈渝之不著痕跡地斂下唇邊一縷笑意，“下個月初我們出國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英國好不好？還是你更喜歡阿姆斯特丹？”

“不如去日本吧，我想去看奧特……”一直坐在客廳角落玩樂高的沈不一激動地舉手表態(tài)道。

沈渝之悠然瞥他一眼：“暑假給你報了一個為期兩周的樂高特訓(xùn)營，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底放了暑假你就可以整裝出發(fā)了！等你回來，我和你媽媽正好可以到機場接你！”

蘇一念愣了愣，隱隱感覺哪里不對：“怎么感覺你隨口一說的計劃，都像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將妻兒的生活安排妥當(dāng)，不是每個丈夫和父親應(yīng)盡的責(zé)任和義務(wù)嗎？”

“話是這么說沒錯……”蘇一念還想說什么，嘴里卻被塞了一顆提子，漫溢的甜在唇齒綻開，“哇，這個好甜！”

沈渝之笑了笑，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口，眼底滿是溫柔：“沒你甜！”

3.

“你騙人！”

小區(qū)的地下車庫里，不知誰在接電話，電話那頭的女生帶著哭泣抽噎道：“怪不得你最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把手機屏幕扣在桌面上！怪不得你幫我找了新工作！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因為工作的地方離得太遠(yuǎn)，可以不必天天和我見面！因為有了新歡，卻還沒想好怎么甩了我，所以即使和我約會也小心翼翼，生怕在我面前露出馬腳！混蛋，蓄謀已久！你這是蓄謀已久……”

蘇一念拉車門的動作微微停滯，最后那句“蓄謀已久”像一道驚雷，讓她忽然想起昨晚跟沈渝之的那段對話。

“沈渝之！”她大叫了一聲，盯著已經(jīng)坐進車?yán)锏纳蛴逯?，“你也是蓄謀已久的，對不對？”

“趕緊上車，不然你兒子上學(xué)要遲到了！”沈渝之不以為意地系好安全帶，抬手示意她趕緊上車。

她小臉漲紅，為自己的后知后覺深感恥辱：“你就是不喜歡我晚上陪沈不一，不理你，所以你才反對我教他編程！”

“然后呢？”沈渝之一臉坦然，伸長手臂替她將安全帶系好。

“你早就計劃帶我去旅行，所以最近才這么忙，還這么無縫銜接地安排好沈不一參加特訓(xùn)營的入營時間和接機時間！”

沈渝之抿嘴點了點頭，在她的腦袋上輕拍了一下，認(rèn)真地提出了表揚：“真聰明！”

“你！”蘇一念的手指險些戳到他眉心，沈渝之卻不閃不避，目光灼熱地看著她，“我常常覺得，我們兩個里，我一定是愛得更多的那個，知道為什么嗎？”

“哈？”

“因為，我永遠(yuǎn)都覺得，和你待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他捉住她的手放進掌心，“這個月除去上班、出差和睡覺后的時間，我們只在一起待了三十多個小時！”

蘇一念怔住，呆呆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所以，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格外珍惜！”他盯住她，以慣常能蠱惑人心的深沉嗓音道，“當(dāng)發(fā)現(xiàn)別人有侵占這些時間的跡象時，我第一時間籌劃解決危機，有問題嗎？”

“那……那是你兒子！”蘇一念弱弱道。

沈渝之輕哼了一聲：“如果他不是我兒子，我早把他扔出去了！”

“遺棄兒童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沈不一在后座當(dāng)了半天隱形人后，終于忍不住沖他們發(fā)出一聲低低的抗議，鄭重其事道，“以后我要是有了兒子，一定不會這樣對他！”

“那就麻煩你盡快找到你老婆，別纏著我老婆！”沈渝之不客氣地把他的小腦袋推開，這才坐正身子發(fā)動了汽車。

車子駛出車庫，沈渝之的手背忽然被蘇一念握住。

她的視線仍舊看著正前方，聲音卻異常愉悅：“沈渝之！”

“嗯！”

“舒顏上次問我為什么不給沈不一添個弟弟或者妹妹！”蘇一念說著，終于偏頭看向他，“我告訴她，我見識過她家桑蒙的女兒奴嘴臉后，想象了一下你有女兒后的樣子，發(fā)現(xiàn)我醋得不行，所以堅決不想生！”

沈渝之輕笑了一聲，這次什么都沒說，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我有個問題，可以問嗎？”后座傳來家庭弱勢群體沈不一的請示。

“問！”沈渝之心情大好，甜滋滋地同意了兒子的請示。

“所以，先前爸爸說會讓媽媽給我生妹妹，又是騙我的嗎？”沈不一小小的臉上寫著大大的失望。

蘇一念臉色一變：“你想都別想！?。『鋈粠胰ビ眯?，不會就是為了讓我給你生二胎吧！沈渝之?。?！”

沈渝之無奈扶額，一腳急剎，將車停在了路邊，開始新一波“動嘴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