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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界喧鬧,我遇你正好

        2019-02-06 03:53:45溫故
        花火A 2019年12期

        溫故

        約圖建議:男女生并肩站著,女主仰頭笑著看男主,男主也在很溫柔的笑

        新浪微博/@溫_故

        作者有話說:夏天過去了,軟綿綿的秋天到啦,這次給大家?guī)砹艘粋€性格軟綿綿的女主,希望大家都可以擁有郁遲那份善良哦~

        三句話:他想起她喜歡上郁遲的一剎那——那一瞬間,萬物可愛,風(fēng)也溫柔。

        郁遲是個聽力障礙患者,就算戴上了助聽器,也只不過能聽到外界百分之七十的聲音而已。程伽說分手的時候怕她聽不見,還特意提高了音量,為此引來了不少人側(cè)目。

        程伽是個不怕事兒的主,眼下兩人站在操場上,被其他同學(xué)有意無意地圍觀著,他眉一挑,竟硬生生把那些想湊熱鬧的人給瞪走了。

        末了他才收回視線,瞧著身前矮了他一個頭的郁遲,有些不耐煩:“別裝聽不見,有什么要說的話趕緊說?!?/p>

        程伽追了郁遲三個月,但和她卻只交往了一個月不到。

        喜歡這種東西很怪,沒把郁遲追到手的時候,程伽看著她,覺得哪都順眼,話少是矜持,低頭是靦腆,反應(yīng)總是慢人一拍更是傻乎乎的可愛。

        等追到手了,再看這姑娘,似乎便不是那么回事了。話少成了木訥,低頭是不大方,反應(yīng)慢一拍落進他眼里已經(jīng)成了笨拙。

        程伽知道這是男孩子喜新厭舊的劣根性,畢竟少年心性,總是起伏不定。

        當(dāng)然,也不是說郁遲沒有好的地方,不然程伽當(dāng)初也不會死乞白賴地去追。這姑娘溫柔,柔得跟水兒似的,瞧人的時候眼睫一眨,都仿佛有盈盈水光,不說話時就這么一邊抿唇笑一邊看著你,立馬能讓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她的眼波里頭。

        可這不夠,程伽心想,她看誰都這樣,并不會因為他而特殊。可他是她的男朋友,對她來講卻不是特殊的那個,那他還要這個女朋友做什么呢?

        程伽想到這里就來氣,態(tài)度便不大好:“郁遲,你是聽不見又不是說不出話,吱聲都不會嗎?”

        這話說得就有些難聽了,本來一直垂著頭的郁遲終于有了反應(yīng),雙手捏著衣角低聲回應(yīng)道:“呃……我沒有什么話要說。”

        程伽那句“對不起”都滾到嘴邊了,一看郁遲又是這副遲鈍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要分手?!”

        郁遲仰頭,被程伽的怒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分手是他提的,怎么他還反倒一副快要被氣死的樣子?

        程伽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按理來說,他甩開這個傻不拉幾的郁遲應(yīng)該高興的,但這突如其來的憤怒……講實話別說郁遲不懂了,連他自己也不懂。

        “算了?!背藤ど钗豢跉?,擔(dān)心再這么下去場面會失控,“就這樣吧,好聚好散。”

        程伽也有過女友,分手的時候要么跟他吵鬧一番,要么就是直接甩臉走人,可從沒一個像郁遲這樣,他話音剛落,便乖乖點頭:“嗯,好的?!?/p>

        末了還禮貌地朝他道別:“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再見?!?/p>

        程伽一噎,心里壓著的那股火噌地又冒了上來。

        這么云淡風(fēng)輕,他看她是壓根兒就沒把他這個男朋友放在眼里!

        很快程伽便知道郁遲還是有把他這前男友放在眼里的。

        因為他被揍了,而動手的人是郁遲的親姐姐。

        郁遲這姐姐兇殘極了,找上門來的時候,直接一巴掌就把當(dāng)時還在寢室打游戲的程伽給扇蒙了。

        事后程伽也覺得丟人。

        他這么一個大男人,便是對方再來勢洶洶,也不該跟著傻瓜一樣愣在原地??烧嬉尦藤で锖笏阗~……

        一來他找不著人,二來面子已經(jīng)丟了,再大張旗鼓地說要報仇又顯得他心胸狹隘。

        可把程伽給為難壞了。

        但即便這樣,程伽也沒想過要去找郁遲什么麻煩,畢竟……畢竟也不是郁遲打的他。

        不過程伽沒想到的是,他沒去找郁遲,郁遲卻反倒找上他了。

        郁遲他們學(xué)院有一門選修課,對內(nèi)是專業(yè)限定選修,對外則是任意選修。選課的時候,剛好程伽在追郁遲,一聽她也要學(xué),便毫不猶豫地把它給選了下來。學(xué)到現(xiàn)在,大半個學(xué)期都已經(jīng)過了。

        程伽此人,身上雖一堆毛病,卻還是有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優(yōu)點——

        他從不逃課。

        據(jù)說是小時候翹課出去玩兒被他爸揍得狠了以后養(yǎng)成的習(xí)慣。反正聽不聽是一回事兒,可去是一定會去的。

        因此這天大清早,他拾掇拾掇,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教室。只是他坐定以后下意識地掃了一圈——

        沒看見郁遲。

        程伽心想,沒來?

        正思忖著,也沒太注意身后,因此當(dāng)斜里伸出來一只手扯他袖子時,著實把他給嚇了好一大跳。他正準(zhǔn)備發(fā)火,結(jié)果一扭頭,和方才他念的人打了個照面。

        “干嗎?!背藤こ林槪Z氣不是很好。

        郁遲似乎也沒料到他會這么兇,握著半杯豆?jié){微微瑟縮了一下,斟酌著開口:“關(guān)于我姐姐……嗯……冒犯你這件事,我來道歉?!?/p>

        聽聽,這詞用得多好,不知道的人估計還以為他就是被輕輕撞了一下。

        程伽一口氣堵在胸口,本來已經(jīng)沒打算計較了,這下卻偏偏要找郁遲的碴:“本事了啊,郁遲,還知道告狀!”

        “不是的,”郁遲擺了擺手,急道,“我以前的心理醫(yī)生說,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一定要說出來,剛好當(dāng)時我姐打電話來,我就把我們分手的事跟她說了……我也不知道我姐反應(yīng)會這么大,實在很抱歉?!?/p>

        交往的時候郁遲跟他說過,因為聽力障礙可能會受到同學(xué)排擠,為了保證她的心理健康,從小她會定期做心理檢查。

        其實程伽現(xiàn)在仔細一想,郁遲告訴他的事還挺多的,比如她還會手語啊什么的,于是心里的那股氣不由得便順了許多,再開口時和緩了不少:“我們分手你很難受?”

        “也沒有……”郁遲看了看程伽驀地又黑了的臉,乖覺地把后面“太難受”三個字咽了回去,“嗯……我還是挺難受的?!?/p>

        好在上課鈴適時地響起,郁遲正準(zhǔn)備走,程伽卻突然別別扭扭地叫住了她:“喂,郁遲!”

        “嗯?”

        “我、我渴……”

        他們交往的時候,通常都是郁遲買一杯豆?jié){,喝一半再把剩下的一半給他。

        郁遲愣了愣:“可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呀?!?/p>

        程伽一噎,繼而有些惱羞成怒,吼道:“我就是渴而已!而且我臉上的手指印你看不見嗎,是你自己來道歉的,給我喝一口怎么啦!”

        他這一吼,本來就在暗中偷聽的同學(xué)們這下紛紛側(cè)目,光明正大地八卦起來。

        有那些不大正經(jīng)的,嘻嘻哈哈地來湊熱鬧:“我說同學(xué),人都跟你分手了,你還要吃人家東西?”

        程伽正在氣頭上,聞言偏頭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

        那人也不甘示弱:“當(dāng)然關(guān)我的事了,郁遲雖然耳朵不大好使,但又乖又聽話,你不要,我還想要呢!”

        這話便有些輕佻了,雖然他聲音不大,但教室里安靜,本來還準(zhǔn)備安撫程伽的郁遲一下子就紅了臉,垂頭有些手足無措。

        程伽一看她這受氣樣,火噌地一下一躥三尺高,當(dāng)下便冷笑道:“你想要?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你可聽好了,我跟郁遲是分手了,可即便這樣她也還是我罩的人,誰再敢嘴賤逗她,我就給誰把舌頭打折!”

        開玩笑,他程伽的人什么時候輪得著別人欺負了!

        除了和郁遲他們學(xué)院開設(shè)的專業(yè)課有重合,程伽還有一門《野外生存實踐》的選修課和郁遲也是重合的。

        這課只有八個周,而且不考試,因此選的人還不少。

        但說是不考試,要想順利過關(guān),還是需要一些條件的,除了隨機點名一次不到即視為掛科外,還要求每人必須參加一次城市騎行活動。

        活動舉行時間在七月份,路線是從學(xué)校到市植物園,所需的山地車自行租賃,早上八點由老師帶隊出發(fā),下午五點整隊回學(xué)校,中間的時間自行安排。

        程伽素來是沒皮沒臉的,對于“和分手了的前女友見面”這種事,他倒一點都不尷尬。

        但就郁遲而言,卻是有些壓力的。她從小到大,就和程伽交往過,當(dāng)然也就他這么一個前男友。分手后的兩人該如何相處,她實在是沒什么經(jīng)驗,只聽見識過“風(fēng)浪”的室友說前任就該“老死不相往來”。

        高手給菜鳥授課,菜鳥當(dāng)然只有乖乖聽的份兒,于是郁遲還真做好了和程伽再不往來的準(zhǔn)備,可程伽好像沒有這種打算?

        好不容易出發(fā)了,郁遲想著避嫌,使勁將山地車蹬了幾下,打算拉開距離,不想程伽卻還是跟了上來,還是一旁有認(rèn)識兩人的一個同學(xué)開玩笑道:“程伽,你這前男友怎么沒點自覺,老往郁遲跟前湊?”

        程伽想反駁,但一琢磨,這人也沒說錯,自己好像確實總在往郁遲跟前湊。

        程伽當(dāng)機立斷剎車,決定得把這個劣習(xí)改掉,哪想半分鐘不到,瞧著前方紅燈亮起時,郁遲那小短腿好一陣撲騰才蹬到地面,程伽頓時什么決心都忘光了,口里嘮叨著就過去了:“紅燈你看不見啊,腿短就早點剎車??!”

        旁人:“……”

        學(xué)校到市植物園駕車都得花差不多一個小時,他們騎行,一不能上高架、二又全靠腿蹬,歇歇停停又繞來繞去,八點出發(fā)愣是十一點才到。

        不過都是年輕人,精力正旺盛,隨便解決了午餐后,秉著“來都來了”這個真理,大家開始鬧哄哄地逛起了植物園。

        植物園里有個小型游樂場,里面有個鬼屋,一群人路過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停了下來。

        郁遲在團隊中從來不是話多的人,一向是大家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而程伽雖然覺得這也沒意思那也沒意思,但自己一個人肯定更沒意思,便也乖乖地跟著。

        “人太多,進去也沒勁,要我說,兩人一隊進去,沒進去的人就在外頭計時,誰最先尖叫誰就給大伙兒買水喝?!庇腥顺鲋饕猓澳莻€誰,郁遲和程伽,你倆要不先進去探一探?”

        郁遲這還沒來得及說話,程伽頓時跳腳:“憑什么我們最先進去!”

        “那郁遲你看挑誰和你一起進去?”

        郁遲和程伽那點兒事,但凡有心的,也八卦得差不多了,于是這么一鬧,大家便都開始起哄:“郁遲你看我行不行?”

        “你行個錘子!”程伽瞪眼,將又是沒說上話的郁遲一扯,徑直便進了那黑乎乎的屋子。

        只是進去的時候八面威風(fēng),真到了里頭,瞧著墻壁上掛著的那些古怪的面具,程伽頓時就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但發(fā)覺郁遲在看他,這人還死鴨子——嘴硬:“我不是怕,我就是一時適應(yīng)不——”

        話還沒說完,便覺得有什么東西“咻”地一下飛了過來,程伽頭皮都要炸了,可就在那東西即將靠近他們的時候,他眼睛死死一閉,手卻先他腦子一步,將身邊的人牢牢護在了懷里。

        凄厲的尖叫聲和恐怖的笑聲當(dāng)中,透過輕薄的衣衫,相觸的肌膚溫度正逐漸攀升,有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咚咚地響動著,一下快過一下……

        “咦,郁遲?”那“東西”取下頭套,從滑板上跳下來。

        程伽回頭,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正用手機打著光站在他們身后,與此同時,懷中的人掙脫,走到跟前來,唇角攢出一個柔柔的笑:“陸沉,你怎么在這里?”

        程伽偏頭看了她一眼,鼓噪的心跳聲漸漸平息。

        他扯了扯嘴角,一個近乎嘲諷的弧度。

        又來了,這種對所有人,包括他在內(nèi)的溫柔的笑。

        陸沉是另一個大學(xué)的學(xué)生,經(jīng)常勤工儉學(xué),郁遲和他便是在一次兼職中認(rèn)識的。

        這次是陸沉在鬼屋做兼職。

        不過郁遲和陸沉說不上太熟,寒暄幾句便走了。但程伽心里就是氣啊,頓時也不怕什么神啊鬼啊了的,殺氣騰騰就沖了出去,然后一直到集合回學(xué)校,也沒再和郁遲說過話。

        而郁遲呢,雖然也納悶程伽怎么說變臉就變臉,但她老早就被室友灌輸了“優(yōu)秀的前任跟死了沒什么分別”這種思想,自然是不會去找他的。

        于是只有程伽獨自憋屈了兩天,兩天過后,氣消了又開始把控不住自己的腿,想往郁遲那兒跑??沙藤とf萬沒想到,他就這兩天工夫沒盯著,就被讓人鉆了空子。

        是陸沉。

        說是最近在郁遲學(xué)校附近的蛋糕店打工,下班時店里有沒賣完的小蛋糕,想著女生可能喜歡這些甜食而且趕公交車正好要路過學(xué)校南門,便每回都會順道給她打包一份。

        這說辭,估計也只有那傻不拉幾的郁遲會信,但凡腦袋瓜聰明一點,又怎會看不出端倪。

        還單獨邀請她去蛋糕店玩兒?敢情蛋糕店是你開的?程伽腹誹。暗中觀察了這兩人幾天后,程伽決定出手。

        那陸沉,都在鬼屋里扮鬼嚇人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程伽自覺理由正當(dāng)充分,也沒想著上次他甩臉走人后郁遲有沒有給他搭臺階讓他下,反正就是厚著臉皮又黏回來了。

        郁遲是天生的軟脾性,在委婉地表示了一下“這樣可能不太好”的意思卻被程伽直接無視后,便也任由他去了。

        只是這份縱容也是出于無奈。她其實也不想時不時冒出個人來問她是不是和程伽復(fù)合了,畢竟她就算再不懂、再沒有經(jīng)驗,也知道分了手的兩人不該這么成雙成對,像什么話呀。

        可說白了,她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過,一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非要黏上來,郁遲也拿他沒什么辦法,像眼下,在她明確表示要去蛋糕店找陸沉,他跟過去不太方便后,就被他一句“我就是去買個蛋糕”直接給堵了回來。

        得,愿意跟就跟唄,郁遲心想他估計只是覺得有趣想湊個熱鬧,可等見著了陸沉,才知道程伽哪兒是來湊熱鬧的啊,他根本就是來挑事兒的。

        起先郁遲沒反應(yīng)過來,親自嘗了那幾塊程伽嚷嚷著餿了她吃著卻沒覺得的糕點,又喝了兩口他所謂的“陸沉拿糖精勾兌出來”卻是自己親眼看著陸沉用新鮮水果榨出來的果汁,然后才回過味兒來了。

        泥人也是有土性子的,饒是郁遲脾氣再溫和,也架不住程伽三番五次當(dāng)著自己的面找朋友的碴。不過她不會說重話,也就是冷了冷臉,在陸沉好脾氣地端出現(xiàn)榨的第五杯果汁后,摁住了他的手,沖著坐在窗邊一副大爺樣的程伽道:“你的味覺可能和我們不太一樣,要不你還是換別的地方吧?!?/p>

        程伽這邊呢,本來就因為郁遲當(dāng)著他的面還時不時和陸沉那家伙小聲討論什么而憋屈著,眼下看著郁遲竟站在陸沉那邊出言趕他,心里早就火冒三丈了。

        不過程伽也沒表現(xiàn)在臉上。他這人,最是死要面子了,郁遲和陸沉統(tǒng)一戰(zhàn)線,剩他一個人孤立無援,他要再表現(xiàn)出自己很生氣的樣子,豈不是落了下風(fēng)?

        于是程伽將面前新上的甜點一推,起身冷冷往郁遲的方向瞥了一眼:“我這就走,不勞你們費心了。”

        只是說到最后,“你們”二字被他在齒間緊緊一咬,到底還是漏了底。

        程伽和郁遲這一鬧掰,直接有大半個月沒出現(xiàn)。

        直到七月中旬,夏季運動會如火如荼地展開。

        程伽對這種集體活動一向不熱衷,只是導(dǎo)員下了死命令,不參加比賽可以,但人一定要到。

        程伽心里雖然萬般不情愿,可到底不想成為出頭鳥,于是拾掇拾掇,半死不活就地往操場去了。

        他這幾天狀態(tài)不大好。也不知是給氣的還是怎么,打從陸沉那兒一回來便開始拉肚子,拉完了以后緊接著又開始感冒,請了假在宿舍的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幾天,眼下才好了些。

        不過也就是病好了,他那股精氣神卻還是沒回來,整個人蔫兮兮的,拖著腿好不容易挪到了操場以后,往操場邊兒他們院搭的棚子里一癱,跟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

        講實話,程伽也不大清楚自己這喪氣是怎么來的,前女友“另尋新歡”,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以前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怎么擱郁遲身上就不行了?

        程伽趁著病中清閑,其實自己也有好好琢磨過,只是身在“山”中,又怎能看得清這“山”的全貌,于是琢磨來琢磨去,終究還是沒得出個結(jié)論,只在宿舍看著天花板每天一嘆,嘆得他室友頭都快大了。

        如今他出來了,這劣習(xí)也不肯改,換成看著棚頂,一個一波三折的“唉”都到嘴邊了,結(jié)果旁邊乍一聲號令槍響,嚇得他硬是把這聲嘆氣給憋了回去。

        “什么比賽啊……”程伽揉著耳朵嘟囔。

        身邊做后勤工作的同學(xué)回他:“女子一千五百米長跑,我們院有人參加,14號?!?/p>

        說著,她轉(zhuǎn)身倒了杯水,朝程伽一遞:“你來都來了,也別閑著,等人跑兩圈了就給她喝一口。”

        “哦……”程伽頗不情愿地接過杯子,仿佛那倒了半杯水的塑料杯有千斤重一樣,很快便又放回了桌子上,單手支著腦袋敷衍著,“等會兒,我先看看她們在哪兒。”

        結(jié)果這一看,自己學(xué)院的沒找著,反倒是看到了一個讓他意外的身影。

        程伽當(dāng)下就有些不淡定了。他“噌”地站起身,往跑道的方向走了兩步,看了一會兒那跑了兩圈臉色已經(jīng)開始泛白的人,一咬牙,又背過身,打算回到棚子里。

        “關(guān)我什么事?!?/p>

        只是這句話剛說完,聽到跑道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有人暈倒了”時,程伽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腿已經(jīng)朝著那個方向跑了。

        人堆在了一起,程伽也顧不得什么,跟土撥鼠刨洞一樣,把那些人一提一扔,生生劈了條路出來。

        果然,暈倒的人就是郁遲。

        看著校醫(yī)院的人圍著她在做檢查,程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知何時緊縮的心臟這才得以慢慢舒展開……

        后來,醫(yī)院檢查的結(jié)果是因為過度運動引發(fā)的神經(jīng)性耳鳴,而當(dāng)時由于郁遲沒有戴助聽器,除了耳鳴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一時緊張之下,才發(fā)生了短暫性的暈厥。

        不過這個診斷結(jié)論是程伽強押著她去才檢查出來的,實際上在準(zhǔn)備去醫(yī)院的時候,郁遲就已經(jīng)醒了。

        當(dāng)時郁遲的舍友給她拿助聽器去了,只程伽一個人抱著她在路邊攔車,正想著是要去近一點的醫(yī)院還是好一些的醫(yī)院時,便感覺到懷里的人動了動。

        當(dāng)時程伽緊繃的神經(jīng)一瞬便松了下來,緊接著就是生氣。

        他也不等郁遲完全恢復(fù)神志,將人從臂彎里一放,也不顧來往的行人直接就開訓(xùn):“你什么身體素質(zhì)啊,跑個八百都能要了你的小命,你還給我參加一千五?”

        郁遲眨了眨眼。

        “怎么,又是頂替的吧,是不是沒有人參加,你們體委求你去的?當(dāng)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程伽冷哼一聲,“對我倒是敢擺冷臉,怎么就不敢跟別人擺?”

        郁遲又眨了眨眼,有些委屈的模樣:“你在說什么呀,我聽不見?!?/p>

        程伽:“……”忘了這一茬。

        他看著遠處捏著助聽器姍姍而來的郁遲舍友,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聲音微不可聞:“沒什么,就是差點嚇?biāo)牢伊??!?/p>

        兩人的關(guān)系就這么緩和了下來。

        不過和之前程伽唱獨角戲不一樣,這次郁遲明顯給了回應(yīng),具體就表現(xiàn)在當(dāng)程伽思忖著該找個什么樣的借口再出現(xiàn)在她身邊時,郁遲那邊便給了機會。

        她邀請他周末一起去聾啞學(xué)校做義工。

        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程伽心里都快樂開花了,結(jié)果等周末到了一看,他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陸沉也在。

        程伽跟陸沉的接觸不多,但大致也能判斷出這是一個人品性格都很優(yōu)秀的男孩子,可是,再優(yōu)秀又怎么樣,想撩撥郁遲,就是不行!

        一路上程伽都盯著陸沉,跟防賊似的,非要卡在郁遲和他中間也就罷了,連陸沉掏手機都疑心他是不是暗中在給郁遲發(fā)消息。

        好在他們這次去的聾啞學(xué)校距離他們的大學(xué)并不遠,抵達以后,陸沉明顯地松了口氣,然后便獨自拐進了一間屋子,竟是和里面的孩子做起了互動。

        程伽還預(yù)備防著呢,那邊郁遲卻是扯了扯他的衣服,微笑道:“走吧,我們?nèi)テ渌胤娇纯??!?/p>

        程伽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們不和姓陸的一起?”

        “他是這所學(xué)校的臨時老師,需要上課,我們就轉(zhuǎn)轉(zhuǎn),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庇暨t瞥了他一眼,竟是難得地開起了玩笑,“而且我看你好像不太想和他一起?!?/p>

        那點小心思被戳破,程伽也有些尷尬,干咳了一聲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去哪兒轉(zhuǎn)???”

        說是轉(zhuǎn),其實也轉(zhuǎn)不了多久,這學(xué)校小,一圈下來也就五分鐘,不過趁這時間,程伽倒是從郁遲那學(xué)了幾個簡單的手語。

        像是“你好”“吃了嗎”之類的。

        聾啞學(xué)校的孩子其實和普通的孩子沒什么區(qū)別,他們也喜歡打鬧,幾個孩子聚在一堆,用手語飛速地交流著,漆黑的瞳仁中滿是對外來人的好奇。

        程伽也試著用手語回他們,不過學(xué)得少,來來回回就是這么幾個,一個“吃了嗎”問來問去,問得小孩們都不耐煩了,比畫著讓郁遲翻譯:“吃了,吃的番茄炒蛋,不要再問了!”

        當(dāng)翻譯的時候郁遲是蹲在那些小孩子面前的,她手指纖長漂亮,動起來的時候像靈巧飛舞的蝴蝶,她的神情也很溫柔,抿唇微微笑著,眼神專注認(rèn)真,似乎蘊藏著無盡的耐心。

        程伽看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想起她喜歡上郁遲的一剎那——

        來學(xué)校賞櫻卻和家長走散的小男孩,蹲下身溫柔地為小男孩揩淚的姑娘,那一瞬間,萬物可愛,風(fēng)也溫柔。

        回去的時候陸沉沒和他們一起,他還有一份工要打,所以從聾啞學(xué)校出來以后同他們告了別就直奔打工地點了。

        于是這一整天,這個人的存在感可以說相當(dāng)?shù)?,低到仿佛今天就是屬于他和郁遲兩人的約會一樣。

        程伽心里暗暗高興,坐上回學(xué)校的公交時還忍不住打探:“你什么時候再來這里?。俊?/p>

        夜幕即將降臨,天色將晚未晚,錯過了高峰期,公交車上的人并不多,整個后排就只有程伽和郁遲兩人。

        郁遲出來一天了,沒睡午覺,眼下剛坐沒一會兒便覺得困,但聽到程伽問她,還是強撐著精神回道:“這次是受到了陸沉的邀請,不然這所學(xué)校是不對外開放的……嗯,上次去蛋糕店就是說這件事情……但是,你不是……生氣了嘛……”

        程伽哼了哼,心道“你還知道我生氣了”,可轉(zhuǎn)念一想,郁遲這是在和他解釋嗎?

        正打算追問,不想轉(zhuǎn)頭一看,這姑娘已經(jīng)閉著眼,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了。

        程伽:“……”

        算了,也不急在這一時。程伽伸手,將郁遲的腦袋扶過來,放到他肩膀上。

        郁遲的頭發(fā)很細碎,鬢邊毛茸茸的,眼下正隨著公交車的晃動輕輕掃在他臉頰上,而只要他稍稍低頭,就能碰到她那只戴了助聽器的耳朵。

        “喂,郁遲?!彼滩蛔〗辛怂宦?。

        身邊的姑娘迷迷糊糊地應(yīng)道:“嗯?”

        這聲音軟糯溫柔,弄得他心里微癢,似有什么即將噴薄而出。

        過了許久,才聽到男生輕聲回復(fù):“沒什么,睡吧,到了我叫你?!?/p>

        程伽這邊磨磨嘰嘰還搞不清自己的心意,有的人卻打算單刀直入對郁遲一擊必“殺”了。

        有人在學(xué)校的表白墻上給郁遲表白了。

        經(jīng)過合理的推測,程伽初步懷疑這個人是陸沉。

        程伽頓時便有些抓心撓肝,生怕陸沉不但在告白墻上說了,私下也早給郁遲發(fā)信息了,于是打第一眼在室友手里看到那條表白說說,連拖鞋都沒換便直接奔出了宿舍。

        只是今兒周末,程伽邋邋遢遢跑到女生宿舍時,才知道郁遲和女性朋友出去逛街了。

        而且更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這姑娘出門沒帶手機。

        程伽這才松了一大口氣,又趿拉著拖鞋回了宿舍,大字形往床上一趟,瞪著天花板開始樂。

        一幫室友實在看不慣他這副傻帽兒樣,紛紛停下手里的事討伐他——

        “你說你不是欠嘛,把人家變成了前女友,還要這么多管閑事?”

        “別扯什么你怕她受騙,你當(dāng)初自個兒下手的時候怎么沒這覺悟?”

        “喜歡就是喜歡,雖然不知道你當(dāng)時為什么腦子秀逗了跟人家妹子分手,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早點下手,不然有你哭的時候?!?/p>

        程伽本來心情還挺好,結(jié)果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完他心里便有些發(fā)堵了。

        他……喜歡郁遲嗎?

        好吧,他是挺喜歡郁遲的。

        而且說實話,他跟郁遲分手的第二天其實就后悔了,那當(dāng)時他為什么要跟她分手?

        之前程伽一直有些回避這個問題,如今被那條深情告白一刺激,腦子靈光一閃,便厘清了自己秀逗的腦子做出和“郁遲分手”這個判斷的原因。

        說來實在是有些幼稚得難以啟齒。他和郁遲分手的根本原因不是他嫌棄她,正相反,他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到她對別人也像對他一樣溫柔時,就控制不住地……

        吃醋了。

        可這原因荒唐得他本人都覺得汗顏,一向死要面子的人又怎肯輕易承認(rèn),于是便一面跟人分手、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想黏上去……

        “活該!”寢室一群人聽完來龍去脈后啐他。

        程伽也不反駁,可憐巴巴地求助:“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眾人齊齊翻白眼:“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重新把人追回來!”

        程伽一想,嗨,可不是嗎,自己在磨蹭,指不定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于是也顧不上收拾了,又是趿拉著一雙拖鞋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殺到了南校門。

        南校門外有個小型商場和公交車站,理論上學(xué)校的人去市里玩都會由這里經(jīng)過,回來也不例外。

        誠然,他的判斷是沒有錯的,只是程伽沒有考慮到的一點是,陸沉打工的蛋糕店也在附近,于是在接受了整整一個下午來往行人注視后的程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南校門對面的馬路上,陸沉提著個蛋糕盒出現(xiàn)了。

        程伽:我恨!

        可是,如今讓他沖上去,他卻是不敢了。

        陸沉沒有明確表示前,他可以插科打諢、胡攪蠻纏地橫在兩人中間,可如今陸沉已經(jīng)明確了心意,他卻不能去搗亂了。

        沒有人有權(quán)力制止別人表達愛意,他也無權(quán)阻撓郁遲接受別人的喜歡……

        這個時候的程伽心差不多涼了一半,等看著郁遲言笑晏晏地同陸沉說了一會兒話,然后接過了他手中盒子后,另一半也差不多涼了。

        他其實挺想走的,可不知道為什么腿就是挪不動,等到郁遲發(fā)現(xiàn)他,臉上流露出驚訝之色時,才擠出一個慘兮兮的笑,苦澀道:“挺開心的啊,確定在一起了嗎?”

        “嗯?”郁遲疑惑道,“什么在一起?”

        “他啊,”程伽朝著陸沉離開的方向指了指,語氣酸得不行,“他不是給你告白了嗎?”

        郁遲一聽,突然便笑了,眼睫彎彎,偏頭看著他:“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他跟我告白了?”

        “難、難道不是?”程伽有些結(jié)巴。

        “當(dāng)然不是啊。他就是來同我告?zhèn)€別,他不在蛋糕店兼職了,所以以后大概很難碰到了。”

        程伽本來想問告白墻的事兒,轉(zhuǎn)念一想,最先發(fā)現(xiàn)這條說說的是自己那幾個室友,瞬間便明白過來了。

        該死的,給他下套!

        “你是在等我嗎?”郁遲看了眼一向重視形象的程伽這身邋遢裝扮,聲音放得更輕、更柔,“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程伽本來磨著牙想怎么收拾那幾個損友,被郁遲這么溫柔地一問,呼吸一滯,心中鼓鼓脹脹的,似乎有什么要溢出來,而心思再百轉(zhuǎn)千回,滿腔話語最后出口的也只不過一句——

        “郁遲,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嗎?”

        我知你溫柔良善是天性,我本也最喜愛你這一點,所以這次我不會再苛責(zé)你,而是更多地反省自身,更好地去愛你……

        在一起很久之后,程伽又了解了郁遲的一些東西。

        比如,她會讀唇語。

        然后程伽便想起了一些往事,像是那次運動會她暈倒醒來后被他罵,她假裝自己聽不見,他便以為她真的聽不見,于是悄悄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編輯/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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