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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云嶺之秋

        2019-01-19 09:12:23張伯元
        課外語文·中 2019年11期
        關(guān)鍵詞:長卷爬山虎山谷

        張伯元

        “山氣秋來早,山深落日紅。山頭山叟臥,獨(dú)自笑山峰?!?/p>

        這一首小詩,寫的是北京房山西部山區(qū)霞云嶺的真情實景。叫它“霞云嶺”是寫意,叫它“山字歌”則是工筆。

        霞云嶺一帶的地名古樸得讓你回味:上石堡,下石堡,佛子莊……這里的大山是有些景致的。春天的野花野草,與景山公園的牡丹比,一樣芳香迷人,野趣更近人的本性。夏天,河套溝里的水是全天候的,幾乎每個村前都有一個深一些的灣。村中男女都去河里洗澡,他們自覺地劃分了“勢力范圍”,并遵從古訓(xùn)“有禮街道,無禮河道”的做法,那種自由是原始的也是現(xiàn)代的并且是約定俗成的。水里有草魚,是京西美味的水產(chǎn)。原來還有一種叫“豆角”的魚,渾身花斑,眼睛兩邊各有一根刺,摸魚時弄不好就會把手刺破,但味美好吃,如今是否已經(jīng)絕跡了?

        秋天的山景美不勝收,爬山虎紅了臉,掛在懸崖上看你。柿子樹林漫山遍野地抒發(fā)著火一樣的心情。而摘柿子必須在霜降節(jié)之后,差一天都不行,否則柿子就愛爛,不好存放。可是霜降節(jié)之后,就不容易分清哪個是柿子,哪個是葉子了。山里人生于斯長于斯,不覺得新鮮,但是城里的畫家和詩人來了,就統(tǒng)統(tǒng)醉在里面了!什么香山紅葉,什么北歐風(fēng)情,到這里,你才知道山里人對自己擁有的風(fēng)景,竟是那么奢侈地不當(dāng)一回事——風(fēng)景對他們就像一張床、一只板凳,說躺就躺,說坐就坐。深秋之后,山氣漸涼。放羊的老羊倌側(cè)臥在一個山頭上,他不是看風(fēng)景,而是為了追逐溫暖的太陽,不自覺之間已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景。

        冬天,無雪的日子里,觸目即是殘、枯、冷寂,干草與山色渾然一體,樹像剪紙、像投影。有雪的時候,滿眼都是水墨畫,黑、白、灰協(xié)調(diào)地舒展著大山的氣韻。你若從婁子水向東行,沿途的“水墨長卷”能讓你看得如醉如癡如狂,那是一幅天然的百里長卷。

        記得那一年的深秋,我開車從霞云嶺回來,拋錨在山路上。同行的司機(jī)去給我求援,那時的電話還不方便,他們要回車隊之后,車隊才能派人來修車。

        我一個人躺在駕駛室內(nèi),獨(dú)自享受著那份寧靜。天還亮著,附近的村民三三兩兩地從我的車旁收工回家去。

        我看山,看天,聽鳥鳴。

        天漸漸地黑下來。大山瞬間成了一個大黑塊,沉重地壓在我的視線里。山色漆黑,天色深藍(lán),星星無多。偶爾出一點(diǎn)聲響,都是很嚇人的。但那時絕無壞人,偷、搶、殺人越貨的人,沒有。我不用怕人,我怕的是自己的耳朵,咳嗽一聲便有幾聲、幾十聲回響著。接著,夜宿在山崖上不知名的鳥兒便尖叫一聲飛走了,那是因為我打擾了它的生活。夜空帶著幾分神秘和恐懼。山谷里的一切生物其實都豎著耳朵在聽,對一個打亂了它們生活秩序的車和人,它們都是很寬容的。我一直側(cè)耳聽著山谷里的動靜,“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云霄間。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鶴也”。蘇東坡夜游石鐘山的描述,從腦子里慢慢往出蹦。

        一個人在寂靜的山谷里默默地等,煩了就喊兩嗓子,聽聽自己的回聲,這大約是兩百年來這條山谷里從未發(fā)生過的事。終于,有了汽車的轟鳴聲,一束燈光從遠(yuǎn)處晃過來,那是開來的救援車,看看表已是午夜時分……

        深夜兩點(diǎn)多,我在蒙蒙眬眬的奇妙的感覺下,把車開回車隊。夜行山谷,那種感覺很微妙,經(jīng)過多少年也難以淡忘。

        (選自2006年9月22日《光明日報》)

        【賞析】

        這是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精品,文章既用細(xì)膩的筆觸描寫了霞云嶺之秋的特點(diǎn),又從自己的心理感受出發(fā),抒發(fā)了對霞云嶺秋景的熱愛之情,讀來我們也深受感染。本文寫作上的特點(diǎn)是文筆細(xì)膩、神采飛揚(yáng)。如“秋天的山景美不勝收,爬山虎紅了臉,掛在懸崖上看你”“沿途的‘水墨長卷’能讓你看得如醉如癡如狂,那是一幅天然的百里長卷”等,這里作者仔細(xì)觀察描摹,巧用修飾展開,既使文章生動形象,又增強(qiáng)了文章的耐讀性。景物是尋常的,但作者除了運(yùn)用視覺去觀看,還調(diào)動了聽覺,這種全身心的投入比單用視覺自然更能使讀者產(chǎn)生身臨其境之感,文筆就自然細(xì)膩豐潤了。

        (馬松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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