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

2018年11月的一天，“菜棚哥”姚步強參加了山東一檔大型選秀節(jié)目，現(xiàn)場的他在短短半分鐘里，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劉德華、周華健、騰格爾等近十位明星，酣暢淋漓的表演，讓評委與觀眾如醉如癡，他的分值也隨之竄升到全場最高點。

如潮的掌聲中，臺下的父親姚新嶺不禁淚光點點。曾幾何時，他因為姚步強的“不務(wù)正業(yè)”，多次冷落甚至打罵他。然而，兒子竟然“越戰(zhàn)越勇”，最終，姚步強用不屈而倔強的歌聲化解了父子間的千千心結(jié)，頑強地閃耀在星光熠熠的歌唱舞臺……

種菜的兒子癡迷唱歌

2015年夏末的一天，江蘇省常州市郊區(qū)的一個蔬菜大棚里，姚新嶺正汗流浹背地收割著韭菜，一旁幫忙的兒子姚步強卻顯得心不在焉，一會兒按一下懷里的小型收錄機，一會兒又忙不迭地戴上耳機。姚新嶺放下一大捆韭菜，投向姚步強的目光中，流露著毫不掩飾的憤悶和不滿……

姚步強1985年出生在安徽懷遠(yuǎn)農(nóng)村，父親姚新嶺和母親彭永芝都是當(dāng)?shù)夭宿r(nóng)。小時候，他喜歡在田間追捕蜻蜓，或是在草叢里捉螞蚱。

有一次，姚步強捉到一只碩大的綠頭蟈蟈，彭永芝便向鄰居要來蟈蟈竹籠，將蟈蟈放了進去。那天晚上，蟈蟈籠里發(fā)出悅耳動聽的蟲鳴聲，姚步強一下子入迷了。有了蟈蟈的那個夏夜，姚步強是在羨慕與憧憬的睡夢里度過的。

姚步強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學(xué)校組建了一支合唱隊，由于姚步強嗓音條件不錯，音樂老師將他招入合唱隊中。隨著學(xué)會曲目的增多，姚步強對演唱的興趣越來越濃。

姚步強經(jīng)常在放學(xué)途中，對著村邊的小河或是楊樹林放聲歌唱，河里的鴨子和樹林中的羊群，成為他最為忠實的“聽眾”，有時唱得高興了，他會忘記吃晚飯的時間。這時，焦急的父母便會循著他的歌聲找來。

姚步強上高一那年，由于家境貧困，他輟學(xué)了。當(dāng)時父母在常州新北區(qū)龍虎塘一帶種菜謀生，姚步強也住進了大棚里幫工。

2008年初，成家立業(yè)的姚步強在父親的大棚邊新開辟了一塊大棚，與新婚的妻子一道，栽種時令蔬菜維持生計。讓姚新嶺失望的是，姚步強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整天就知道對著手機里的曲目哼哼呀呀，有時唱得口干舌燥也不愿意停下。

這樣“不務(wù)正業(yè)”的男人怎么能撐起一個家呢？姚新嶺苦口婆心地說：“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nóng)民，也沒有任何人有‘文藝細(xì)胞，如果你將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小心連飯都吃不上?！币徽Z成讖，兩年后的秋天，姚步強大棚里的蔬菜意外遭遇了一場莫名病害，春天投下的本錢全部打了水漂，連菜種和化肥錢也沒有收回來。

面對前來求援的姚步強，姚新嶺惱怒地說：“都是你耽擱了農(nóng)時，這才讓蟲子四下泛濫！”母親一邊勸慰，一邊將剛剛拿到手的一筆收成錢翻出來給了兒子。姚新嶺沒有制止妻子的舉動，只是更加惱怒地說：“步強的任性，都是你給嬌慣的！”

本以為兒子姚步強會吸取教訓(xùn)，可是，姚步強只是在種菜上用心了1年左右，便很快“舊病復(fù)發(fā)”。2014年10月，一批蕓豆產(chǎn)量較高，又碰到了較好的行情，姚步強賺到了一筆不菲的收入。姚新嶺以為兒子會用這筆錢擴大菜地規(guī)模，沒成想姚步強竟悄悄地花了2000多元，買了一臺半米多高的功放機，放在了大棚一角，專門用于閑暇時“練聲”。姚新嶺跺了跺腳后，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我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叫做‘恨鐵不成鋼呀……”

一夜醒來蝶變“菜棚哥”

從過去的經(jīng)歷回到眼前，姚新嶺一邊捆綁著韭菜，一邊帶著怒氣說：“你是一個有家有室的成年人了，再這樣下去，真的無法養(yǎng)家糊口了！”在尷尬的氛圍里，姚步強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父子倆再一次不歡而散……

2016年5月，姚步強在改建菜棚的同時，在西南角進一步“變本加厲”地做了一處“工作室”，盡管面積只有8平方米，可是姚步強卻極為精心地用篷布圍了兩圈，里面放置齊整的桌椅和電腦，還有一部新款音響。

剛開始，姚新嶺還不明白這間“工作室”的作用，直到有一次，一個菜販子來菜棚收購新鮮辣椒，裝了滿滿一車?yán)苯泛?，菜販子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姚新嶺好奇地走進兒子的“工作間”，只見兩個人正在那里唱得不亦樂乎。菜販子興奮地對姚新嶺說：“你兒子的設(shè)備可真好！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也可以找到錄音棚里的感覺！”

姚新嶺斷斷續(xù)續(xù)了解到：兒子為了這個小小的“工作間”，投入了極大的物力和財力！他桌子里放滿了原版的歌碟，電腦還帶有少見的刻錄功能！

菜販子興奮地拉走辣椒后，姚新嶺的臉色沒有因為出貨而喜悅，反而變得難看起來。他指著電腦和歌碟問姚步強：“你老實告訴我，這些東西一共花了多少錢？”沒想到，兒子竟然不冷不熱地甩出一句：“不論多少錢，都是我賣菜賺來的！”那天下午，父子倆在菜棚里爭論得滿面通紅……

2017年9月中旬，一件事情意外地改變了父子關(guān)系的走向。那天，姚步強參加初中同學(xué)聚會，他模仿劉德華的嗓音，動情地演繹了一首《忘情水》。

一曲終了，同學(xué)們沸騰了，一位同學(xué)激動地對姚步強說：“你條件這么好，完全可以在網(wǎng)絡(luò)上開一次直播，我保證你會成為‘網(wǎng)紅?！焙芸欤谕瑢W(xué)的幫助下，姚步強購買了簡易直播架，還在網(wǎng)絡(luò)直播平臺開設(shè)了一個賬號，并給自己取昵稱叫“姚大”。

3天后，姚步強的第一場“菜棚演唱會”正式開始。他先在菜地的正中央插了一只耙子，在耙子上面固定好簡易直播架，然后將登錄了賬號的手機夾在直播架上。背對著綠油油的菜地，姚步強演唱了騰格爾的《天堂》。沒想到，他的演唱引來了眾多粉絲“打賞”。一個星期后，為了獲得更好的直播效果，姚步強將所有的“打賞”變現(xiàn)，購置了一臺二手的蘋果手機。

這一消息傳到姚新嶺那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兒子僅僅在網(wǎng)絡(luò)上演唱一首歌曲，就賺到了一部手機錢，這是真的嗎？帶著疑惑，姚新嶺來到姚步強的菜棚里一探究竟?？闯隽艘π聨X的擔(dān)心，姚步強主動“坦白”：“爸爸，您放心，手機的錢真的是我唱歌賺來的！”

為了打消父親的疑慮，姚步強主動將賬號登錄上。姚新嶺驚訝地看到，里面全都是陌生網(wǎng)友發(fā)來的贊美與祝福。有網(wǎng)友說：“小伙子，你真是好樣的，能在菜地里把《天堂》唱成這樣，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人?！边€有網(wǎng)友說：“做著種菜的繁重伙計，泥土地里不忘夢想，你的勇敢深深感染了我。加油！”由于網(wǎng)絡(luò)知名度的快速竄升，姚步強成了赫赫有名的“菜棚哥”。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的姚新嶺情不自禁地對彭永芝說：“沒想到，步強真的能讓許多人認(rèn)可，過去，我可能有些小瞧他了……”

感恩星光路上父愛深沉

2018年1月，姚步強加快了直播的上傳次數(shù)。一次，姚步強正在菜地的正中插上耙子，搬來碩大的音響，做著直播前的準(zhǔn)備工作，只見遮擋大棚的篷布被掀起，父親頂著寒氣走了進來。

姚新嶺少有地露出一絲微笑：“我今天沒有事，來看你做直播?！闭f著他順手搬了一個小板凳坐下。姚步強明白了，父親放心不下，是來做“監(jiān)工”的。

姚步強覺得非常不自在，無奈地開始了直播。果然，沒多久，父親就坐不住了。當(dāng)姚步強極力模仿汪峰那沙啞而滄桑的聲音時，姚新嶺不安地站了起來，在菜壟內(nèi)踱來踱去，還數(shù)次示意姚步強停下來。

就在姚步強向父親做著手勢，表示直播不能隨意終止時，姚新嶺竟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姚步強的電話。隨著直播架上的手機鈴聲響起，直播也提前“斷電”了。“爸爸，您這是干什么呀，直播中止會讓我的‘粉絲流失的！”姚新嶺卻說：“你唱歌時能不能莊重一些，對著手機你不停地扭來扭去，我看著難受！”

一個早上，姚步強無意中提起，外地的一個女粉絲過幾天會來看他，想拜師求藝。姚新嶺頓時如臨大敵：“你不能讓她來！”姚步強十分不解，姚新嶺以過來人的經(jīng)驗對他說：“你是一個已婚男人，與陌生女人來往，你覺得合適嗎？”在父親嚴(yán)厲的目光里，姚步強終于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姚新嶺的“把控”之下，“菜棚哥”姚步強不斷調(diào)整著自己。奇妙的是，采納了父親的意見后，他不僅沒有損失粉絲，反而獲得了更多人氣！

2018年5月的一個晚上，栽種了一天菜秧的姚步強，將準(zhǔn)備多日的一部聯(lián)唱作品發(fā)布在門戶音樂網(wǎng)站上。

第二天清晨，打開手機的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頁上有一百多萬條點贊，還有數(shù)千條評論和私信。姚步強不斷地揉搓著惺松的睡眼，還以為手機壞了。

不過，他很快知道這不是一場夢境，作品在半個小時后，迅速地推送到官方首頁上，之后的幾天里，“姚大”點贊數(shù)量以幾十萬次遞增。

2018年10月，成為網(wǎng)紅的“菜棚哥”姚步強，參加了當(dāng)?shù)氐囊魳房駳g節(jié)。此后，姚步強又一路唱進了“黃金100秒”和“星光大道”等多檔重磅欄目，懷揣著星光夢想的他，終于看到了光芒四射的這一天！

成名后的姚步強與諸多草根藝人一樣，接到了各種各樣的演出邀請，可是對于一些商業(yè)性演出，姚步強都一一謝絕，只參與了一些公益性匯演。可是即便這樣，很快就有人繪聲繪色地說他一場演出的酬勞高達數(shù)萬元，一些村民難免對“一夜暴富”的姚步強議論紛紛。姚步強不由得十分苦惱。

一天，看到兒子頹廢地躺在菜棚里的小床上，滿臉陰郁地抽著煙，鋪蓋也被燒出了好幾個大洞，姚新嶺大聲訓(xùn)斥道：“你太讓我失望了，沒想到你長這么大，還是讓我不斷操心！”姚步強一下愣住了。

看到兒子無言地低著頭，姚新嶺沒有再數(shù)落他，而是將床上床下打掃干凈，然后從家里拿來一包新鮮的牛肉餡，在菜棚角落的灶臺上，包起了姚步強最愛吃的牛肉餡餃子。

當(dāng)父子倆吃起熱氣騰騰的餃子時，姚新嶺認(rèn)真地對兒子說：“你不要在意別人的議論，清者自清，心靜了，才能獲得快樂……”父親的肺腑之言，深深地觸動了姚步強，他開始認(rèn)真審視自己，很快便想通了，自己沒有做錯什么，必須在歌唱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就這樣，姚步強的生活又回歸到從前的軌道，而那些流言也在不久后消散了。

2018年11月的一天，姚步強父子接受了采訪。成名后的“菜棚哥”依然樸實隨和，他由衷地說：“我對父親有過誤解，但是如今我明白了，沒有父子親情碰撞的火花，就不會引燃我如今歌唱的火焰……”

（應(yīng)主人公要求，除姚步強外，其余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