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可

克魯姆洛夫的伏爾塔瓦河

四月春假，旅途的最后一站是捷克的布拉格，在市區(qū)逗留了幾日，時間充裕，我們逛得悠閑自在。

不過，跟所有來到布拉格的旅客一樣，我們也知道附近有兩個聞名遐邇的小鎮(zhèn)，畢竟各路攻略都要寫上一筆。于是，我們早早訂好了這兩個目的地的往返車票。

烏云下的溫泉小鎮(zhèn)

第一天的目的地是卡羅維發(fā)利，它有個更為人知的名稱，便是KV溫泉小鎮(zhèn)。

初春時節(jié)寒氣未散，我們那天早早出門。布拉格的石板街道上人群零零星星，我們跳上電車，到了車站換乘巴士。在天空變得清朗起來之前，車子已經(jīng)離開了布拉格市區(qū)。

巴士在公路上飛馳，兩旁是寬闊平坦的原野，地上草色黃綠相間，樹上的枝椏已經(jīng)發(fā)出新芽，再遠一些的地方，是綿延開來的樹林。

天陰沉沉的，烏云似乎變得更厚重了，深淺不一的銀灰色壓了下來。我望著車窗外，忽然想起了斯美塔那的交響詩《我的祖國》中的“波西米亞的原野與森林”。很多年前聽到這恢弘壯闊的樂曲時，我從來沒有想象過，有一天，我自己會來到捷克。

這片大地是捷克人民的母親，斯美塔那的樂曲仿佛毫無保留的頌歌。我望著原野盡頭聳起的群山，望著墨綠的森林，望著那低沉的天空，似乎感受到了某種詩意。

而卡羅維發(fā)利就環(huán)繞在山林原野之中，它是遠離喧囂的。我們到達的時候臨近中午，天色絲毫沒有變化，一輛輛巴士上走下來的都是游客。我想，要是沒有這些游人，這座小鎮(zhèn)或許是個隱秘的所在。

KV小鎮(zhèn)置身一個小小的山谷之中，特普拉河將它一分為二。我們沿著河岸往前走去，報刊亭掛著各式各樣的杯子，那是卡羅維發(fā)利身為溫泉小鎮(zhèn)的標志性物件。雖然那些或陶瓷或玻璃的杯子有大有小，但多數(shù)不過巴掌寬長，扁平身軀，一邊是耳，一邊是細長的口。我也買了一只，上面印著黑白的小鎮(zhèn)剪影。

河岸邊有冷風吹來，河水清澈見底，河床很低，大小的圓滑石頭堆疊，放眼望去，在這仿佛靜止的銀灰色天空下，河水卻始終幽綠而湍急。河岸兩側的樓看上去年代久遠，沒有繁復的雕刻和花紋，玻璃窗明凈透亮，唯獨越往遠處，墻的顏色似乎也變得繽紛多彩起來。

溫泉水與溫泉餅

我們很快走到了溫泉回廊，間隔不遠就有一個小小的溫泉口，終年有熱滾滾的泉水流出。我接了一小杯，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第一口咽下去的時候，還是出乎意料地有種怪異感覺。我沒有料到溫泉水那么咸，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將杯子里的泉水喝完，我口干舌燥，仿佛剛剛跑了幾公里。

抬起頭時卻看見不遠處一位老大爺，應該是小鎮(zhèn)的居民，正拿著個碩大無比的杯子猛喝。四目相對，我只能報以微笑，心想這也算是一方水養(yǎng)一方人了吧。

來KV小鎮(zhèn)，除了喝溫泉水，還有一件事要做，便是吃這里的溫泉餅。實話說，第一眼看到溫泉餅的時候，我想起了童年時常吃的薄餅—閩南地區(qū)的某種小食，帶著濃厚的米香。后來和朋友說起這個餅，重慶的朋友說他們叫它薄脆，還有人說是茯苓餅，到底勾起了某種似有似無的共同回憶。

有點意外的是，溫泉餅的口感，竟也和薄餅十分相似，只是口味多樣，椰子、巧克力、牛奶，各類口味一應俱全。幾片下肚，我才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餅和溫泉到底有何關系？

兩件事做完了，小鎮(zhèn)唯一的街道就走到了盡頭。我們心血來潮，往遠處走去。不一會兒，我們看見地上的草濕漉漉的，路邊石頭上長滿了青苔，身邊都是高大的林木，頭頂上枝椏盤錯，遠處則有山景。人群不見了，滿眼唯有綠意，耳邊只有鳥兒的啼叫聲。最終，這座小鎮(zhèn)用一座教堂為我們的閑逛畫上了句號。

卡羅維發(fā)利的溫泉水

我們從河的另一側返回，七拐八彎，忽然回到了街道上。有個巨大的溫泉口噴出高聳的泉水，熱氣往天空中散去，一群鴿子圍著它轉。我們在長椅上坐下，風落在臉上，有一股不經(jīng)意間察覺的暖意。

彩色童話鎮(zhèn)

也許是天公作美，雖然隔天我們前往第二個小鎮(zhèn)克魯姆洛夫時，天空尚有陰云，但等我們到達小鎮(zhèn)時，云朵間終于有了明亮日光。

這個被稱為CK小鎮(zhèn)的目的地，可謂名聲在外。滿滿一輛巴士的游客，在山坡的高處下車，走出去幾步，放眼可及的便是如童話般色彩斑斕的小鎮(zhèn)。據(jù)說小鎮(zhèn)名字的意思是“河灣上的淺灘”，卻也名如其實。蜿蜒的伏爾塔瓦河穿流而過，一側是古老巍峨的城堡，對岸則是中世紀風貌的小鎮(zhèn)。

那些不曾遭遇戰(zhàn)火的古老建筑，如今已經(jīng)成了珍寶。在步入21世紀后，這里數(shù)百年來寧靜安謐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全球化的沖擊。來自天涯海角的陌生旅客，在一年的不同時節(jié)到來，舉起相機，發(fā)出由衷的贊嘆之聲。

克魯姆洛夫的街道

我順著山坡往河谷走去，忽然之間就步行在小鎮(zhèn)的街道上了。那時候，云已經(jīng)散開了，明朗的日光灑下來，懶洋洋的暖意也就落在了小鎮(zhèn)里。路邊，陽光下，有本地居民曬著太陽聊天。街頭巷尾，也有眾多睡意闌珊的小狗，恣意趴著，任憑日光打在身上。

CK小鎮(zhèn)是暖色調(diào)的。墻總是被刷成米黃色和褐色，而屋頂則是連綿開來的橙色或者赭色，還總能遇見火紅的門框和桌椅。地上光滑的石塊，反射著太陽光。游人們擁進小鎮(zhèn)，四散開來，到處卻安靜平和。小鎮(zhèn)不大，我把手機收了起來，不再看地圖，到處閑逛，路過那些布藝商店、手工冰淇淋店，還有一些看不明白卻什么都有的小店，遇上零星游客，一切悠閑而從容。

我走到了伏爾塔瓦河邊，在山坡上看起來溫柔的河流，忽然就兇猛了起來。河水躍過落差之處，發(fā)出巨大聲響，猶如轟鳴。橋上滿是游客，正輪番擺出姿勢留影，我小心地躲著別人的鏡頭，過了河。

眼前，聳立著高大的克魯姆洛夫城堡。

已過正午，漫天銀色的光暈讓人目眩。城堡背著光，投下巨大的陰影。我們走近了一些，忽然覺得一陣涼意襲來。我隨意找了個臺階往上，竟然也一路爬上了城堡。伸手輕輕碰了碰古老城堡蒼白而歷經(jīng)風雨的外墻，透過墻上的拱形石窗望出去，整個小鎮(zhèn)沐浴在午后的陽光之中，似乎幾百年過去了，一切還是那樣平靜而了無紛擾。

我在那高處的陽光下站了些許時間，環(huán)視整個小鎮(zhèn)。四周的陌生人同我一樣，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遠處，想著自己的心事。

過了一會兒，我從另一側走了下來，往小鎮(zhèn)中心廣場走去，遠遠望見那塊為了紀念黑死病結束而立的石碑。我在那附近找了家餐廳，要了一份捷克烤鴨，想了想，又要了一支五彩繽紛的冰淇淋。

抬起頭的時候，日光閃爍，讓我瞇起眼睛。

身上的暖意漸漸攀爬，春日忽然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