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絲

案發(fā)現(xiàn)場

京都大學醫(yī)學部出事的實驗室已經被警方封鎖起來。竹立此時正在門口的警戒線旁等待著夏侯音和芊芊兩人。

“感覺怎么樣了？你發(fā)燒發(fā)了整整兩天，擔心死我們了。秦川這邊出了這檔子事，只能先讓芊芊照顧你了?！敝窳㈥P切地說道。

夏侯音盯著他問：“我爸爸出去執(zhí)行任務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嗎？”

竹立愣了一下，回答說：“據我所知，夏侯一元部長的出差結束時間應該馬上就到了。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所以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p>

夏侯音感覺自己雖然還發(fā)著燒，但是頭腦卻異常清醒。經歷了這么多起案件，夏侯音不斷地推理、破案、解謎，卻從來沒有時間真正地思考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警方為什么要組建奇錄組來偵破疑難案件呢？為什么不抽選警隊精英來擔任小組的骨干，而是找他們這三個毛頭小孩來挑大梁呢？父親夏侯一元出差多時，以往即便是去國外，也會打電話叮囑他按時吃飯、好好學習?？墒沁@一次，完全杳無音訊。

“小音，你想什么呢？”芊芊的手在夏侯音的眼前晃了晃。

夏侯音回過神來：“啊，沒什么，我們進去看看現(xiàn)場吧。”

竹立和門口站崗的警察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夏侯音和芊芊進了實驗室的內間。和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兩具人體骨骼標本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上面被潑滿了紅色的油漆。人體形狀的白線畫在骨頭堆的旁邊，同樣被紅色油漆所浸染，這正是京都大學醫(yī)學院唐教授死亡的位置。他被人割破了喉嚨，大出血致死。

除了兩具骷髏架，文件柜也被推倒在地上，大量文件被凌亂地扔在地上。

“室內發(fā)生過打斗嗎？”夏侯音問道，“怎么屋子里會這么亂。”

這時一個警察從實驗室外走進來，竹立連忙介紹說：“這位是京都刑偵大隊的王隊長。因為案子和秦川有關，根據回避原則我們本來是不能了解更多詳情的。我向上級反映了情況后，領導特批了知情權給我們，可以輔助王隊長他們的案件偵破工作。”

夏侯音點點頭，怪不得門口的幾個警察一直盯著他們，原來是怕他們趁機做假證來替秦川脫罪。

王隊長在竹立介紹完夏侯音和芊芊后，思索片刻，說道：“現(xiàn)在，你們朋友的嫌疑非常大。唐教授死于刀傷，兇器上檢測出了秦川的指紋。而且，當時來做實驗的學生發(fā)現(xiàn)房門被人用東西頂住了，幾個人合力才得以推開。大家進門后就發(fā)現(xiàn)了不知所措的秦川和一旁教授的尸體。這完全就是一間密室，秦川根本無法為自己辯解?！?/p>

“密室殺人？”夏侯音看了看實驗室三米多高的小窗。除非有梯子，不然根本不可能有人從屋子里逃脫。看來秦川遇到的是一個大麻煩。

無力辯解

現(xiàn)場勘查得差不多了，夏侯音提出要看秦川的審訊筆錄。本以為會被拒絕，沒想到王隊長居然大方地說道：“正好嫌疑人一直吵著鬧著要見你，說只有你能幫他洗清嫌疑。我?guī)闳ヒ娝?，你最好勸他趕緊承認罪行，不要心存僥幸?！?/p>

審訊室內，秦川戴著手銬坐在對面，夏侯音從沒想過他們兩個居然會有這樣的見面方式。

“人真的不是我殺的，當時實驗室還有一個人的！我喝了他給我的咖啡后就暈過去了！”秦川情緒很激動，一邊說一邊絕望地抓著頭發(fā)，“等我醒來時，唐教授已經死了，一群人正在看著我發(fā)出尖叫。”

夏侯音點點頭：“筆錄我看過了。你去找唐教授，但是當時屋里有另一個你不認識的學生，說唐教授剛出去，讓你坐下來一邊喝桌子上的咖啡一邊等。”

秦川激動地說：“咖啡里絕對有讓人昏迷的藥物。”

“但是我們在咖啡壺和咖啡杯上都沒有檢測到藥物殘留，而且也對你做了血液化驗，根本就沒有藥物反應?！蓖蹶犻L義正詞嚴地說道。

夏侯音問道：“你知不知道，目前警方掌握的證據顯示，密室里就你和死者兩個人？”

秦川無助地點點頭：“我醒來時，外面的人正在推門，教授不知道為什么倒在里屋。實驗室像是被人翻了個底朝天，幾乎所有東西都被扔在地上，還沾滿了紅色的油漆?？墒俏艺娴氖裁炊疾恢馈！?/p>

現(xiàn)在人證物證都指向了秦川，即使有人想幫他辯護，也無法找到有力的切入點。因為除了他根本沒人知道實驗室里的另一個人是誰，所以警方有理由懷疑，他是為了脫罪而編造了謊言。如果人真的不是他殺的，那么兇手是怎樣從屋子里逃出去的呢？那可是三米高的窗戶。

夏侯音沉默著從審訊室出來。王隊長顯得有點兒不耐煩：“現(xiàn)在證據確鑿，你就勸你朋友不要再拖延下去了吧?！?/p>

夏侯音挑了挑眉毛：“現(xiàn)在有三個疑點：第一，如果秦川是兇手，為什么不第一時間逃跑，反而要把自己關到密室里？第二，他翻亂實驗室的東西是為什么？潑油漆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第三，最基本的殺人動機他都沒有，憑什么要認罪？”

王隊長好歹也是京都市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什么場面沒見過，居然被面前的這個毛頭小子問了個啞口無言。他剛想發(fā)作，突然想起之前聽說這小家伙的爸爸夏侯一元是一個很大的官，只好強壓住怒火說：“怎么沒有殺人動機？秦川兩年前因為一場醫(yī)學試驗事故被勒令退學，也因此失去了去牛津大學醫(yī)學院留學的機會，而這個試驗的主導人就是唐教授?！闭f著，王隊長拿出了兩年前的資料?？吹皆囼烅椖康拿?，夏侯音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密室盲點

夏侯音從警隊出來，回到小組工作室，芊芊正在電腦前敲著鍵盤。

“芊芊姐，你幫我查個東西?！毕暮钜粼诩埳蠈懴绿平淌诘拿郑鞍阉芯宽椖康乃匈Y料都找一份發(fā)給我。”

“這個倒是不難，黑入京都大學的校園內網應該可以找到很多非官方的材料。不過，你關心這個干嗎？和秦川的案子有關嗎？”芊芊好奇地問道。

夏侯音說：“可能也和我有關?！?/p>

芊芊不太明白夏侯音在說什么，接著問道：“今天情況怎么樣？秦川肯定是無辜的對不對？”

夏侯音把審訊室內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芊芊。

“現(xiàn)在唯一能讓秦川脫罪的辦法，就是證明他所說的那個人是存在的。有人制造了密室，并想讓警方認為與被害人同處一室的秦川是兇手?！毕暮钜粽f，“實驗室門被頂著，所以僅有的一個出口就是那個三米高的窗口?！?/p>

“兇手會不會是站在那個柜子上，跳上了窗口？這樣也能證明柜子為什么是倒的?！避奋贩治稣f。

“我也這么認為。但是因為實驗室剛經歷過大掃除，所有灰塵痕跡都被擦拭過，警方沒有在窗臺上提取到有效的痕跡?！?/p>

芊芊也沒了主意：“那你是怎么想的？”

“現(xiàn)在有兩個比較奇怪的地方我沒想明白：第一，兇手并沒有翻找東西，為什么要把房間弄得那么亂？第二，兇手為什么非要制造一個密室呢？”

芊芊思索了一下：“可能是當時門口有人，兇手只能從窗戶那唯一的出口逃脫。不對。有人的話應該會聽到實驗室內柜子倒下來的聲音。咦？也不對。他把骷髏架和書本資料扔在地上也可能是為了減輕柜子砸到地上的聲音。不過兇手為什么不把放在柜子上面的紅油漆桶取下來呢？把現(xiàn)場弄得看起來血淋淋的，嚇死人了?！?/p>

芊芊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夏侯音。

“你怎么知道油漆桶之前在柜子上面？”夏侯音問道。

芊芊解釋說：“我問了實驗室的其他同學，他們說那桶油漆是之前收拾實驗室時涂禁止標志剩下的，所以就放在了柜子上面。兩個骷髏標本分別在柜子的兩側，柜子上面之前還有很多其他雜物?！?/p>

夏侯音雙手一拍：“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要再去見一下王隊長，距離謎題揭開已經不遠了?！?/p>

“你想到什么了嘛？快跟我說說！”芊芊著急地站了起來。

“實驗室的確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兇手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制造密室，而是要以制造密室的這種行為來掩蓋案發(fā)現(xiàn)場的某個重要線索?！?/p>

夏侯音走出門，迅速朝小區(qū)外面跑去。芊芊在窗戶上看得有些震驚，怎么夏侯音現(xiàn)在都不需要葡萄了嗎？而且體能居然和“掉線”狀態(tài)一樣好。他的身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實驗室里，秦川已經被王隊長和竹立帶了過來?？吹较暮钜?，秦川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夏侯音！小音，你快點兒幫幫我，我真的是冤枉的，人不是我殺的！”

“幫你可以?！毕暮钜糇旖锹冻鲆粋€不經意的笑容，“但是你必須先告訴我，在龍象洞的觀光車上，你到底給我吃的是什么東西？”

過敏研究

秦川聽到這個問題明顯一愣，隨后哭喪著臉說：“那個……那個就是路邊一顆普通的野葡萄啊！”

竹立立馬出來圓場：“好啦，說這次的案子吧。你把我們叫過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夏侯音笑了笑：“當然。秦川的案件中一直有讓我感覺互相矛盾的地方，但是現(xiàn)在我想我已經全部想明白了?！?/p>

王隊長和其他人一樣，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兇手首先在實驗室的里間用刀襲擊了唐教授，不巧秦川突然找上了門。兇手眼見無法脫逃，只好打開門假裝唐教授剛剛出去，并倒了實驗室里的咖啡請秦川喝。秦川不好推辭，于是就自然而然變成了兇手的替罪羊。秦川暈倒后，兇手回到里屋，才發(fā)現(xiàn)唐教授臨死之前，掙扎著用血寫下了和兇手有關的訊息。兇手見時間緊迫，實在來不及清理，為了不讓警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的罪行，便想到了制造一個看似簡單的密室，從而轉移警方的視線。將唐教授留下來的線索變成一個盲點不讓人發(fā)現(xiàn)，也能讓自己奇怪的行為變得順理成章?！?/p>

“你這全都是基于自己假想的推測?！蓖蹶犻L說道，“說最簡單的吧，為什么秦川說自己被下了昏迷類的藥物，而在所有的咖啡杯、咖啡壺以及他的體內都沒有檢測到？”

“有些藥物成分本來就會在一定時間內被排毒器官分解掉，體內檢測不到很正常?！毕暮钜艮D頭問秦川，“而帶走一個下過藥的咖啡杯對兇手來說不是難事吧？”

王隊長遲疑了片刻：“就算你說的有道理，那么唐教授死前留下的信息在哪里？”

夏侯音走到實驗室的里間，環(huán)顧四周問道：“房間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紅油漆呢？”

“因為當時油漆放在柜子頂上。如果真的有人借助柜子跳上窗戶逃跑，肯定會打翻油漆?！蓖蹶犻L不知道夏侯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兇手連放緩沖物隔音都想到了，為什么就偏偏不把油漆拿下來呢？”夏侯音繼續(xù)問道。

竹立恍然大悟：“為了掩蓋血跡！”

“沒錯！利用紅油漆掩蓋住血字正是兇手的目的。如果直接潑灑油漆會顯得很刻意，讓警方產生懷疑。不管是將實驗室破壞得異常雜亂，還是制造一個密室去讓警方破解，都會讓人覺得油漆的出現(xiàn)順理成章，從而忽略了他真正的目的?！?/p>

夏侯音讓隨行的現(xiàn)場勘查警員在實驗室的地上噴灑魯米諾試劑，再用紫光燈查看。果然在唐教授尸體位置旁邊出現(xiàn)了 “DIHS”的字跡。

竹立和秦川臉色微微一變。

夏侯音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芊芊已經把他想要的資料全都發(fā)了過來。他看著手機，嘴角微微抽動。

“ DIHS，‘藥物超敏綜合癥的簡稱。病患會因為服用某些藥物而產生非常嚴重的過敏反應。唐教授是國內研究過敏反應的領軍人物。兩年前他主導的那個醫(yī)學試驗，志愿者就是因為這個罕見的癥狀而喪命的。我想，通過調查與兩年前那次試驗有關的人員，應該不難找出兇手來。秦川，你現(xiàn)在洗清嫌疑了，可以告訴我你給我吃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