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平

田華是知名律師，口才犀利，專門代理有錢人的官司，賺得盆滿缽滿。

這天，田華再次為一個有錢人贏得了官司，原告李老漢出庭后失魂落魄，當(dāng)即爬到樓頂跳了下去。

晚上，同事李立打來電話，單刀直入地說：“老田，李老漢是受害者，現(xiàn)在官司打輸，命也丟了，你心里沒有一點自責(zé)？”

李立其貌不揚，領(lǐng)導(dǎo)不待見，田華更是瞧不起他?？衫盍⒖倢μ锶A指手畫腳，這不是嫉妒嗎？

田華不無揶揄地說：“只要你想盡辦法，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律所和自己都能拿到高額收入，不好嗎？別忘了，你的工資或許還有我貢獻的一部分呢！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是不是有點忘恩負(fù)義呢？”說完，田華“啪”地掛了電話。剛躺下，就見一黑一白倆瘦高個拉起他就走，田華掙扎道：“私闖民宅，企圖綁架，你們想進去呆幾年？”

黑高個說：“嚇唬誰呢？從來都是我倆送人去地獄，沒人能送我倆進監(jiān)獄。告訴你，你的陽壽到了！”

田華扭頭看，自己身體還在床上，明白是黑白無常來勾魂，汗頓時下來了，趕緊求饒道：“原來是黑哥白哥，辛苦你倆跑一趟，我這里有的是錢，你們拿、你們拿。敢問，我年紀(jì)輕輕，怎么壽數(shù)就到了呢？”

白無常嘻嘻一笑，說：“少……少套近乎，現(xiàn)在底下管……管得嚴(yán)，不敢拿死鬼們的錢了。你模樣周正，骨相極佳，特……特別是后腦勺這塊玉枕骨，本可有無量福壽。所謂不……不作不死，你是作死的，怨……怨不得別人?！?/p>

白無常說話不利索，田華也聽明白了，陽壽是被自己折騰光的！

說話間到了閻王殿，閻王臺上高坐，底下一群情緒沸騰的死鬼正在嚷嚷。田華定睛一看，其中有不少認(rèn)識的，那個血肉模糊的很招眼，是李老漢！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聽得閻王胡子直翹，拍著桌子發(fā)脾氣：“老黑、老白回來了沒有？田華抓回來了沒有？”

黑白無常一邊趕緊答應(yīng)著“大王，來了”，一邊推著田華往前一送，田華一個站不穩(wěn)，跪在了地上。

閻王盯著田華看了許久，說：“你就是那個為了錢顛倒黑白的田華？你瞧旁邊滿滿一地的人，都在告你狀呢！你說你，祖上積了多少德，才給你修來一塊玉枕骨？有玉枕骨的人，有福有財有前途?？上В悴蛔哒雷呦沟?，把自己人生揮霍沒了。言歸正傳，田華，聽準(zhǔn)了，你的死期到了……”

田華大聲抗議：“我反對，你們執(zhí)法不公！”

閻王一愣：“怎么不公？”

田華站起來，說：“那玉枕骨既然是我祖上修來的，就是私人物品，不是涉案物品，我死了，這寶貝沒人繼承，所以不能讓我死;二是黑白無常半夜闖入我家，也不出示執(zhí)法證，與其說我是被勾魂勾來的，還不如說我是被嚇?biāo)纴淼哪?三，你們執(zhí)法特別粗暴，剛才把我摔在地上，膝蓋上破了皮……”

閻王“啪”的一聲又拍了桌子，厲聲打斷道：“好一張利嘴！我最恨見到你這種訟棍?？丛谀阕嫦鹊拿嫔希o你兩個選擇：一是繼續(xù)活下去，但玉枕骨送給別人;二是就此死了，玉枕骨你自己留著，在陰間受幾百年罪，投胎后帶走?！?/p>

李老漢和一群鬼魂在一旁群情激憤，長短不齊的手抓撓著田華，大聲喊道：“太便宜你了，田華，我們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田華迅速權(quán)衡利弊，琢磨自己掙下的千萬資產(chǎn)，夠自己花的了，獻出玉枕骨，總比死了值。他趕緊回道：“我要活，玉枕骨不要了！”

閻王一擺手，黑白無常拉著田華進了一個房間，房間正中一個臺子，四周擺滿刀斧鉗錐，跟手術(shù)室沒什么區(qū)別。黑無常端來罐子，說：“這是麻藥酒，喝了吧，一會兒敲開腦袋不疼。”為了活，田華沒有猶豫，端起罐子把酒喝完了。

田華立馬感覺頭重腳輕，意識模糊，被扶著躺在了臺子上。他隱隱約約聽見白無常說：“閻王爺……爺說要把玉枕骨……給老實巴交的李……立……”

啥？玉枕骨給李立？田華聽到這里，徹底失去了意識。

清晨，鬧鐘響了，田華醒來，感覺做了一個噩夢。在鏡子前打領(lǐng)帶的時候，他下意識摸了一下后腦勺，發(fā)現(xiàn)枕骨塌了進去，整個腦袋變得扁扁的。

就算玉枕骨被換走了，但不影響掙錢是不？田華去了公司，迎面看到李立，細(xì)看之下，李立滿臉紅光，后腦勺很飽滿，氣質(zhì)好像也提升了一大截。李立見到田華，停住腳步，說：“老田，不能為了錢，喪失律師尊嚴(yán)、損害社會公平。我們律師需要講職業(yè)道德……”

田華瞠目結(jié)舌地聽著李立教訓(xùn)自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田華氣鼓鼓地進了辦公室，拿起新代理案件的材料，看了半天，奇怪了，今天怎么一個漏洞也找不出來？

情況不妙，田華趕緊請了假，去醫(yī)院做了腦部核磁共振檢查，醫(yī)生診斷，說大腦神經(jīng)疑似被壓迫，導(dǎo)致反應(yīng)遲緩，建議立馬住院治療。

田華住院一個多月，錢花了不少，卻沒有好轉(zhuǎn)跡象，他心里直罵醫(yī)院無能。田華回單位上班后，發(fā)覺自己一段時間沒在單位，一些重要案件竟給了李立，而且效果還不錯，李立辦公室多了好幾面錦旗。

幾天后，田華代理了一起工廠侵占農(nóng)民耕地的案子。法庭上，在對方律師強烈的攻勢下，田華陣腳大亂，語無倫次，讓在場所有人大跌眼鏡。工廠一方最終敗訴，田華黯然離場。就這樣，田華連續(xù)輸?shù)魩讏龉偎竞螅?，沒有人再敢找他代理案件了。相反，李立的工作、生活一切都風(fēng)生水起。

這天，田華破天荒地約李立出來喝咖啡，說有要事相談。李立喝下咖啡，人突然迷糊起來。

李立蘇醒后，發(fā)覺自己被綁在病床上，另一邊床上躺的是田華。李立驚恐地問：“你想干什么？” 田華恨恨地說：“李立啊，我只是要奪回我自己的東西。你要怪，就怪閻王爺橫插一杠子！”

很快，他們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原來，田華決定狠心賭一把，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聯(lián)系了一家黑醫(yī)院，約定做一臺更換枕骨的手術(shù)，然后想辦法把李立騙了進來。

等李立醒來，發(fā)覺已經(jīng)回到家中，后腦勺留下了一圈刀痕。他不知道田華對自己做了什么，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一切正常。

再說田華，他換回了玉枕骨，發(fā)覺自己的口才和思維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更糟了。田華到律所找領(lǐng)導(dǎo)要案子，被領(lǐng)導(dǎo)冷嘲熱諷了一番，碰了一鼻子灰。

回家后，田華氣憤地把自己關(guān)進屋子，再也不出門了……

終于，田華在憂郁和痛苦中死去，他再次來到閻王面前，大聲指責(zé)閻王不公：“為什么我從李立那邊奪回了玉枕骨，還是沒有回到原來的模樣，李立倒是越變越好？”

閻王不緊不慢地說：“李立哪有什么玉枕骨？他的枕骨很厚，是個資質(zhì)平平的人。可他為人正直，又肯下功夫，天天在家苦練口才，所以才會越變越厲害。其實，之前給你換的枕骨不算太糟，但你不滿足，用卑鄙手段換走了李立的枕骨。這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田華大吃一驚：“白無常不是說，你要把我的玉枕骨換給李立嗎？”白無常立刻上前一步，辯白道：“啟……啟稟大王，照您的要求，我們已經(jīng)把玉枕骨換給了李……李老漢的孩子，作為田……田華對他的補償……”

田華頓時明白了。當(dāng)初，黑白無常給田華做手術(shù)時，田華暈得太不是時候，愣將白無常的“李……李”聽成了“李立”！

（發(fā)稿編輯：陶云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