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是山的動靜。三月末,站在山頂,往山下看,視野清晰而遼闊,半山腰以下,已是一片片的綠,一堆堆的綠了。闊葉林的新葉是淡綠、嫩綠,有的綠嫩得接近淡黃和明黃。
闊葉林圍在針葉林的邊緣,濃綠鑲著淺綠的邊兒,有著清新而迷蒙的輪廓,更有一種向外生長蔓延的氣息與力量。泰戈爾說:陽光親吻了烏云,烏云便在天空開成了花朵。這種力量就是烏云邊緣的光芒。
法國梧桐的新蕾,終于包不住春天萌發(fā)的欲望,新葉如迸出的蝴蝶翅膀。這些新翅膀在暖陽里好奇著,張望著,輕盈而透明地感知這個世界。不斷往春風(fēng)里伸展,伸展,在風(fēng)里翩飛,想用葉翅薄如蟬翼的愛把春風(fēng)擁綠。愛,是先自己足夠的豐足,才可以自然而然地歡喜給予和收獲。
山櫻桃花落了,樹才開始長葉。樹葉的綠里帶著些緋紅,還有已經(jīng)結(jié)出櫻桃小果尚掛著花蒂,花蒂上也帶著些暗紅,所以,開過花的櫻桃樹,遠望,是暗紅色的。
黃昏的光線,短暫而華美。大地正用力開合自己的心房,并且,同我的呼吸相應(yīng)和。四月底,上午在家里走來走去做家務(wù),抬眼,兩邊的窗外滿眼都是發(fā)亮的綠,陽臺外的野櫻桃,伸手就可以摘到,才落花幾天呢,如今櫻桃不僅長大了,已經(jīng)長出紅嘴巴。楓楊和法國梧桐的長枝在風(fēng)里甩著綠袖子,那些綠葉在樹枝上舞動,以任何姿態(tài)舞動。他們都是陽光的孩子。做家務(wù),內(nèi)心充滿了安寧和歡喜。播放一張張維良專輯《茶雨》和《茶詩》,窗子下面,旺盛的小草和野花,在春天上午的陽光中,伸著綠色的耳朵,做著春天斑斕的白日夢。有多少綠葉,就有多少幸福,我也在梧桐的枝上,忙碌或者休息,忘塵或者忘我。
在三千種素里,回想你的素,在三千種青里,體會你的青。有什么能比春日清早之清更能過濾昨日之塵?夏天的森林是幽碧的冰涼,那么春天的綠是淺嫩的慵懶。大地的呼吸重了,草根腫脹,我總是以鳥鳴為尺,丈量一棵樹到另一棵樹的距離。
(摘自《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