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世昌
恰逢一場小雨來過,草木清香四處游走,院子里的豹花雞咯咯地叫,啄著母親從園里扔出外的小草。大黃牛感冒剛好,警惕地看著我,悄悄地把小牛犢護在身后。竹門斑駁洞開,父親走在前面,一群白山羊魚貫進了院,奔向盛滿清水的盈盈水槽。西院鄰居家已荒蕪,那棵弱如高粱桿的桑葚,如今粗壯如腰,高過屋頂,黑紫紫的桑粒招搖于風(fēng)中,摘下幾顆,酸甜潤津,手卻染上了“藍墨水”。東墻頭的槐樹,高大威猛,扯著長長的影子納涼于我,想搖曳成槐花香凝的五月風(fēng)景。前墻外的香椿樹兩房高了,長得筆直,像一把大蘑菇傘,每次都會多看他幾眼,就像看我從外地歸來一母同胞的兄弟。
就這樣一直坐著,坐成一個無用之人。用純凈的眼神,欣賞著故鄉(xiāng)澄凈如初的天空,疼痛著母親蹣跚的身影,聽著那麻雀、布谷那樸素的清謠,嗅聞著泥土混雜著草木的清香,任由小羊羔用小腦袋頂我的手,任由小狗汪汪地叫,任由父親責(zé)罵并扯著長犄角公羊踢打。就這樣坐著,靜看日頭羞沉于西柏山,靜看著月亮升起來,靜看炊煙漫漫地往上冒,飯香彌漫在山村上空,慈母的呼喚嘹亮地壓制著它,刺激得月亮都激動地跳了幾下,最后掛在柳樹梢上不動,一切都回歸兒時最熟悉的樣子。
園子里的小柿子秧、小韭菜、小豆角秧都長約尺余,瑩瑩如碧,正在與小草們爭雄,所幸母親幫了它們,我坐久了也上手,就像小時候一樣,能幫到母親,內(nèi)心很高興,最后小蒿子、小灰菜都被我和母親薅除扔給了小雞們,小雞們沖過來,一會兒院子里就片片狼籍不成樣子了。不知道此生還有幾次能和母親一起拔草的機會,但我們要切切實實地抓住每一次陪伴,包括老人,也包括孩子。不希望美好被定義為瞬間,詩意和遠方成為昨日的向往。
晚飯是煮的掛面,母親做了雞蛋醬鹵子,農(nóng)家醬、農(nóng)家雞蛋外加母親用鐵鍋熬制,我吃了三碗,直到撐得吃不下。打開電視,觀看著世界杯或電視劇,跟父親長一句短一句地聊天,聆聽著村莊默默的變化。累了,就躺在火炕上,慢慢地睡去,風(fēng)聲來過,雨聲來過,閃電撕破長空,打得缸盆噼啪作響,小狗也懨懨地叫了幾聲,還有父親綁柴門的聲音,都讓我無比放松,無比清寧,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一切慢慢蘇醒,曾經(jīng)簡單的生活再次復(fù)制,曾經(jīng)寧靜如水的心空慢慢回歸,或許這就是故鄉(xiāng)的魅力吧,這就是有愛和魅力的故鄉(xiāng)。
現(xiàn)實中的我們,偷得浮生半生閑,絕對是一種奢望,為生活、為工作、為親人,也為了不負(fù)此生的自己。但總應(yīng)該有那么一點慵懶時光,靜坐看山、看水,閑來聽風(fēng)、聽雨,醉來吟詩、作賦,醒來品茗、撫琴,一個人也好,兩個人也罷,守著黃昏一點點,老牛吃草山坡前,夜來松間賞明月,清酒一杯酬流年!
那些慵懶時光,那些清淺的光陰,那些無用的美好,那些不經(jīng)意間遇到或錯過的人,許是我們一生中最值得玩味珍惜的吧!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