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發(fā)證券 郭 磊
我們在2018年年中預判短周期經濟增長會有“兩輪放緩”,即隨著出口、房地產開工這兩條關鍵線索的觸頂,經濟增長將會在2018年四季度和2019年上半年兩階段下臺階。如今,諸多先導指標正初步驗證這一判斷。
但一種常見的認識誤區(qū)是把短期現象、短期邏輯線性外推至長期,含糊地說中國經濟未來十年、二十年會如何如何。尤其在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后,類似于“中等收入陷阱”等宏大判斷也更為頻繁出現??陀^來說,這類概念作為假設框架可以探討,但作為定論則似乎有失嚴謹。
短期和長期是兩個世界,短期波動往往是經濟各要素的周期性均值回復,中長期則包含著一些內生趨勢性。短期看上去天衣無縫、一定能夠成立的幾十條邏輯,放在長期可能都是細枝末節(jié),即并不是不對,只是并非是事情的關鍵。對長期判斷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條“關鍵”邏輯。
中國過去三十年的高增長和產業(yè)升級本質上源于兩個紅利,本質上是兩大驅動,一是“制度紅利”,二是“人口紅利”。沿著兩個紅利往后看,中國經濟改革還在繼續(xù),但現代經濟畢竟不是轉軌經濟,制度變革的邊際收益很難與經濟發(fā)展初期相比;人口總量還在以每年0.5%的速度上升,但人口紅利在增量上也已度過高峰期,老齡化逐漸加快。與人口紅利相關的領域,從加工制造業(yè)到房地產,似乎都注定是昨日黃花。這恰是很多人用悲觀眼光推演未來的理由。
但這里面容易忽視的一個因素就是轉型時期教育、研發(fā)、創(chuàng)新動力(工程師紅利)的形成。對一個國家的經濟增長來說,技術和創(chuàng)新因素的貢獻往往是到一定階段才會加速。舉一個例子,那就是頂級科學期刊上的論文數量,發(fā)頂刊是每個研究人員的夢想,近年來中國頂刊科研文章開始突飛猛進。僅2018年1-8月,中國科研人員在Nature、Science和Cell三大頂級期刊上就發(fā)表論文68篇。這與10年前、15年前相比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進步。
按照Nature Index根據其引用的68個全球自然科學一線期刊的數據庫統(tǒng)計,2012年至2016年的5年間,中國的論文發(fā)表數快速增長48%。
科研的規(guī)?;幸粋€臨界點,臨界點突破之后變化還是挺明顯的。科研的下游就是企業(yè)端的研發(fā),發(fā)明專利是一個代表性指標。從全球PCT專利的申請量來看,今年1-8月美國占當年全球PCT專利申請量的23%,日本占21%,中國占20%,德國占8%,韓國占6%,其余國家均占比很少。而中國PCT專利申請量也是近年才開始加速,在2011年之后形成一個明顯的拐點,2006年的時候中國只占全球的3%,2010年的時候占7%,2014年到12%,2016年到19%。
如果一個國家在科研、企業(yè)端研發(fā)上以這樣的速度在快速進步,我們有什么理由對于未來10年的經濟太過悲觀?
當前中國的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整體反映的仍是50-70年代高等教育(比例低)的成就;而下一波紅利將來自于80、90一代成為研創(chuàng)主力人群。
目前中國的科研和創(chuàng)新,如果我們把結果想象成一個正態(tài)分布,它整體反映的應該主要是50-70年代出生人群高等教育的成就,即目前40-70歲這一代科研精英,至少引導者是這一個群體。從人口比例來看,這一代人仍算是精英教育的結果,即占總人口比重很低。
受益于家庭經濟條件好轉、教育環(huán)境變化和大學擴招,中國80年以后出生的人群受教育條件改善明顯,受高等教育人數激增。80年一代讀大學的十年(我們大致以1999-2009這十年看),新增大學畢業(yè)生激增至3300萬以上。等到90后讀大學(以2009-2016年的八年來看),受高等教育人群又增加了5300萬。1998-2016年,中國完成高等教育的人數共增加了8200萬。最近5年中國科研的加速,是這一更廣泛的群體開始嶄露頭角的結果。
目前80年出生的人38歲,95年出生的人24歲。顯然,下一波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紅利將來自于這兩個代際群體成為研發(fā)和創(chuàng)新中堅力量的時候。
10年之后中國會有超過2.5億人口受過高等教育,他們帶來的創(chuàng)新量級將極其可觀。粗略估算,10年之后,中國將會有超過2.5億人受過高等教育,是目前人數的一倍以上,至2035年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將大概率超過3億。
我們可以設想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增長至2.5-3億意味著什么,對全世界來說,它都是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高素質勞動人口增量。未來10年中國高素質勞動力的形成將帶來一輪可觀的效率提升和創(chuàng)新潮,它將對應著經濟的一輪創(chuàng)新紅利。
判斷中長期問題,要素驅動力是一個最主要的線索。對中國經濟的悲觀認識,在過去三十年中曾出現過很多輪,但中國的人均GDP還是從1987年的250美元,變成1997年的780美元、2007年的2700美元,以及2017年的8800美元。
對中國經濟過于悲觀的觀點,往往出于對經濟結構性問題的認識,即經濟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結構性問題,需要一場“出清”,但又由于種種約束難以完成;但實際上,我們觀察過去三十年的中國經濟增長不難發(fā)現,增長和結構是兩個永恒的話題,結構性問題基本上每五年就會集中浮現一輪,結構調整基本上每五年也會有一輪。周期性浮現,滾動式解決,并不存在所謂的徹底“出清”。
判斷中長期經濟增長是一個很冰冷的,需要排除公知化情緒的過程。我們需要分清哪是趨勢,哪是噪聲。在我們看來,增長的“要素驅動力”存不存在是一個關鍵。比如:
1978-1998年,所有權和使用權分離所帶來的制度紅利是一個最主要的線索,包括農村家庭聯(lián)產承包、集體所有制企業(yè)崛起、國企利潤包干等都是這一線索下的過程,要素驅動力是“激勵機制”。
1998-2008年,靠人口紅利融入全球分工和專業(yè)化是一個最主要的線索,中國出口產業(yè)鏈形成并壯大,要素驅動力是“勞動力成本”。
2008-2016年,快速上升的基建和房地產覆蓋是一個主要線索,要素驅動是力“高儲蓄率和高投資轉化”。
未來十年,勞動密集型產業(yè)可能會大量向東南亞等地轉移,同時,中國繼續(xù)產業(yè)升級,中高端制造進一步成型,“研發(fā)、教育和工程師紅利”可能是一個重要的要素驅動。
圖:制造業(yè)投資增速繼續(xù)顯著回升,新產業(yè)布局可能有一定帶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