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晨

從1940年1月至1945年8月，中國海軍在皖南、贛北等地開展了艱苦卓絕的敵后水雷游擊戰(zhàn)，雖然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也取得了豐碩的戰(zhàn)果。這些英勇的海軍戰(zhàn)士，如歐陽晉、林遵、王國貴等人，均是馬尾海軍學校（又稱福州海軍學校，前身是福建船政學堂）的學子。他們秉承船政先輩們愛國圖強、團結(jié)御海，舍身救國的民族精神，前仆后繼、英勇抗日，在中國海軍抗戰(zhàn)史上寫下了壯烈的篇章，彪炳史冊。

海軍官兵投奔長江布雷游擊隊

艱苦卓絕的抗戰(zhàn)堅持到1939年下半年，南京、上海已經(jīng)失陷快兩年，廣州、武漢也失陷一年多了，日軍正在攻打長沙，是“第一次長沙會戰(zhàn)”期間。這時候，中國海軍已經(jīng)基本上無可戰(zhàn)的軍艦了，據(jù)統(tǒng)計：早在1938年1月，中國海軍所轄的121艘艦艇就被日軍擊沉了88艘，自沉于江陰要塞25艘。

國民革命軍海軍永綏軍艦代副艦長林遵與歐陽晉等人研究：沒有艦艇怎么抗日？他們是學海軍技術(shù)的，艦艇沒有了怎么辦？當時，他們從報紙上看到，國內(nèi)搞游擊戰(zhàn)，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效果非常好。雖然船沒有了，可是還有水雷，帶到敵后去打游擊也能參加抗戰(zhàn)。同時，其他海軍官兵的想法也和他們不謀而合，提出到敵后布雷殺敵，于是他們擬了一個計劃，由林遵把建議方案帶到重慶。

1939年，日軍已占領(lǐng)了長江流域的南京、蕪湖、安慶、九江、武漢、岳陽等地，深入湖南、湖北等省，長江成為日軍華東、華中戰(zhàn)場的一條主要水上交通線。為了打擊這條交通線，國民政府采納了林遵、曾國晟等人提出的方案，轉(zhuǎn)變策略，從被動防守轉(zhuǎn)為主動進攻。

1939年12月，中國海軍開始組建長江布雷游擊隊，先后把長江劃分為3個布雷游擊區(qū)。第一布雷游擊區(qū)：江西湖口到江蘇江陰段：第二布雷游擊區(qū)：湖北鄂城到江西九江段：第三布雷游擊區(qū)：湖北監(jiān)利到湖北宜昌黃陵段。

各布雷游擊區(qū)設(shè)置若干布雷游擊總隊，下轄大隊、中隊，配屬當?shù)胤绤^(qū)陸軍部隊，在陸軍的協(xié)助掩護和敵占區(qū)老百姓的配合下，機動靈活地在長江敵后布設(shè)漂雷，襲擊敵艦艇、運輸船只。

第一布雷區(qū)游擊總隊成立于1940年1月，名稱先后是：海軍長江中游布雷游擊總隊、海軍第二布雷總隊。總部在江西上饒，隸屬于第三戰(zhàn)區(qū)長官部?？傟犗螺?個大隊、11個中隊。各大隊除了設(shè)有大隊長、中隊長，還配有布雷官兩至三人，軍士長1人，士兵40多人，另有電官3人，軍醫(yī)和衛(wèi)生員各1人，文書1人。

林遵、歐陽晉分在第五大隊，林遵為第五游擊布雷大隊隊長兼第九中隊長，歐陽晉是該大隊的布雷官。該大隊駐扎在皖南貴池縣的梅村一帶，在國民黨第二十三集團軍一四八師的支援配合下，主要負責貴池方向沿江的游擊布雷任務(wù)。

林遵、歐陽晉他們的殺敵武器主要是海庚式漂雷，它是由湖南辰溪海軍水雷制造廠設(shè)計和制造的。這種漂雷以浮筒懸吊布放，水雷依靠浮筒懸浮在水下若干米，隨著水流漂動，一旦水雷觸角撞擊到船體上，角內(nèi)裝有硫酸的玻璃瓶破碎，硫酸電液就流人極板而生電，再通過雷管引起炸藥爆炸。

布放時要對浮筒進行適當?shù)膫窝b，如包上麻袋或干稻草、樹枝等，讓其在混濁的江中流動難以被敵人發(fā)現(xiàn)，而且在未爆炸之前，可長期保持其破壞性。它適用于在江河中襲擊敵艦船，是一種廉價而有效的水中武器。每一具海庚式漂雷全重約為150公斤，內(nèi)裝黃色TNT炸藥約68公斤，其殺傷范圍為35-40米，對船體的破壞力比較大。當然，它也有缺點：身大體重、目標顯著，攜帶比較困難，如用人力抬運，至少需要4個壯丁，在敵占區(qū)遇到天氣不好或者路途較遠時，甚至要8個壯丁，分為兩班輪流抬運。在儲藏和運輸過程中，假如保密工作未做好，一旦被敵人發(fā)現(xiàn)，容易被敵人襲擊破壞，危害性比較大。因此海庚式漂雷都是由兵站總監(jiān)部及其所屬各兵站，預(yù)先從湖南后方用火車、汽車或者船只運送，秘密經(jīng)江西、浙江等省，輾轉(zhuǎn)運到皖南貴池前線山區(qū)的偏僻處隱蔽儲藏起來，待游擊隊出擊布放時，再加上偽裝，組織動員群眾抬運進敵占區(qū)。

“神秘部隊”首次出擊旗開得勝

敵人為了控制沿江水域，保障其航運安全，在長江邊一些較大的城鎮(zhèn)，如蕪湖、安慶、九江等地，駐扎重兵把守，并在江岸許多要地設(shè)立據(jù)點和修筑碉堡，還日夜派出艦艇在江上巡邏，同時組織偽政權(quán)，到處設(shè)置哨卡，防范比較嚴密。這些都給林遵、歐陽晉他們的布雷游擊行動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所幸的是，皖南貴池沿江地理和群眾條件比較好。這一帶山巒起伏，丘陵重重，道路蜿蜒曲折，從山區(qū)到長江江岸形成居高臨下之勢，這對布雷游擊隊的隱蔽行動和突然出擊十分有利。沿江群眾尤其是皖南地區(qū)群眾的抗日熱情高昂，積極支援中國海軍的抗日行動。布雷游擊隊在進行布雷活動時，還得到了當?shù)伛v軍——新四軍、第二十三集團軍的掩護和協(xié)助。

由于是在敵后，為了保存白己，出奇制勝地消滅敵人。林遵、歐陽晉他們從成立之日起，就采取了許多保密措施。如，在進入皖南貴池游擊區(qū)之前，所有的官兵均不穿海軍制服，也不佩戴任何海軍的標志，都穿和當?shù)仃戃姡v軍）一樣的軍服，對外假稱為“執(zhí)法部隊”等。部隊進入游擊區(qū)之后，均駐扎在偏僻的、人煙稀少的小山村，并特意和漂雷的儲藏處隔開。此外，還有嚴格規(guī)定：所有的人絕對不可以向外暴露部隊的真實海軍番號和所擔負的任務(wù)。各個大隊也就五六十人，只配備少量自衛(wèi)輕便武器和小型流動電臺，以保持和布雷總隊部、海軍總司令部以及各大隊間的聯(lián)系。在出動布雷時，戰(zhàn)士們一律改穿和當?shù)乩习傩找粯拥姆b。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貴池本地人只知道這是一支特殊的部隊，但究竟是來干什么的，他們卻不清楚。

林遵、歐陽晉所在的第五大隊于1939年12月開始在安徽屯溪成立。不久，即進駐皖南貴池縣梅村鎮(zhèn)附近山溝里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

當時貴池縣的防守部隊是國民黨第二十三集團軍第一四八師（師長孟浩然）。起初，第五大隊和該師師部直轄的特工隊聯(lián)合行動，初步弄清了貴池縣城、殷家匯一帶敵我雙方的兵力部署，敵占區(qū)內(nèi)日偽具體布防和活動規(guī)律和特點，以及該地區(qū)的民情、地形、道路和各方面的有關(guān)情況。然后，大隊派出布雷官，在師特工隊的協(xié)助下，潛入敵占區(qū)實地調(diào)查，尋找適合布雷的出擊路線和布雷地點。

經(jīng)過反復(fù)跋涉、尋找和對比研究，最后選擇了一條迂回曲折、中間還需要跨越一條寬約100多米、深約兩三米的小河——秋浦河，及許多狹窄泥濘田埂的路線。至于布雷地點，為了爭取有較高的命中率，要求盡量靠近敵艦船比較集中的泊地，或者狹窄航道的上游處。經(jīng)過對貴池沿江岸壁、水文和流向等情況的分析對比，最后選定“兩河口”江面。它位于日軍艦船一個夜間臨時停泊點池州上游約3公里處。這樣，從兩河口江面布放的漂雷，隨江水漂流而下，在池口碰雷的概率就會增大。

選定出擊路線和布雷地點后，就籌備布雷的船只。此項工作難度比較大，如稍有不慎，就有暴露布雷隊行動的危險。后來通過兩河口岸的一位老百姓幫助，以夜間運貨物往江北為名，雇傭了可供布放漂雷的3艘民船。

1940年1月19日晚上7時許，林遵帶領(lǐng)布雷官歐陽晉和士兵30多人，全體穿著便衣，隨身攜帶輕便自衛(wèi)武器、布雷工具和光餅等，從貴池梅林鎮(zhèn)駐地向前線出發(fā)。林遵他們先到藏雷地點，把雷準備好，地方保甲組織80多位老百姓抬15具漂雷。運雷分隊和其他隊員會合于集合處后，部隊立即封鎖一切對外交通，過往行人只可以進，不可以出。

在敵占區(qū)運雷，一定要偽裝好。這支隊伍，除了布雷隊員、抬雷的群眾，還有一四八師兩個排掩護、支援，一共200多人。繞過敵據(jù)點，穿過殷貴公路以后，兩排陸軍停下隱蔽，布雷隊渡過秋浦河。后來下雨了，雨加雪，田埂小路更加泥濘令笨重的漂雷更加沉重難抬。隊員們在黑夜中不顧雨雪，艱難行走，前面的人摔倒了，后面的人馬上把他扶起來，相互攙扶著前進。但是速度大大減緩了，在個別地段，隊伍前行速度就如同蝸牛蠕動一樣。

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卻也幫了大忙，降低了敵人的警覺性。黑夜深入敵占區(qū)布雷，為避免走錯路，布雷游擊隊事前已在沿線岔路口和重要地段都布置了向?qū)А２祭钻犖榫驮谙驅(qū)У膸ьI(lǐng)下，一站交一站，沿著田埂行走了二三十公里，終于平安抵達目的地。由于受雨雪天氣的影響，部隊比原計劃遲了1個小時到達兩河口。

這時，兩河口附近沒有發(fā)現(xiàn)異?，F(xiàn)象，于是林遵立即發(fā)出聯(lián)絡(luò)信號，附近江面3艘民船迅速靠岸，抬雷的群眾離開現(xiàn)場后撤。

歐陽晉等布雷官以最快的速度給漂雷裝上了引爆的硫酸電液瓶和溶化塞，使它處于布放前的狀態(tài)。只花了10多分鐘，15具漂雷在黑暗中全部安裝完畢，并迅速地抬到船上，當船劃入航道，按預(yù)定方案排成一列，然后依次把雷布入江中時，已經(jīng)是1月20日凌晨4時左有了。

歐陽晉他們布好漂雷，船只一靠岸，林遵就帶領(lǐng)全體游擊隊員快速沿原路線后撤。不久，天色大白，雨停了，但雪花仍在飄舞，大家衣服都濕透了，有的還摔傷了，有的凍傷了手腳。全體隊員，在敵占區(qū)愛國群眾的熱心協(xié)助下，經(jīng)過一番艱苦的跋涉，也在當晚安全歸隊。

布雷后的翌日，即從敵占區(qū)傳來捷報：在兩河口布下的漂雷，在池口附近江面，炸沉了敵汽艇一艘，炸死13個日軍、炸傷5人。第三天又收到在貴池至大通間的江面擊沉敵人運輸船一艘的捷報。可謂是大快人心！這是海軍在長江中游建立布雷游擊隊后，第一次敵后布雷取得的輝煌成果！海軍總司令陳紹寬報請蔣介石，給參加行動的所有官兵頒發(fā)了一枚陸海空軍獎?wù)?，以資鼓勵。

敵我雙方展開激烈的布雷與反布雷斗爭

我布雷游擊隊對敵人產(chǎn)生了極大的威脅。日軍開始采取各種措施進行阻擾和破壞，敵我雙方展開激烈的布雷與反布雷斗爭。

其一，粉碎日偽對游擊隊出擊路線的封鎖。白天，敵人在江面組織艦艇掃雷，夜間派出艦艇巡邏，用探照燈搜索布雷船：在陸上不停地派兵搜索，對布雷隊可能出擊地點和路線嚴加封鎖，企圖扼殺游擊隊的布雷活動。

布雷游擊隊不停地更換出擊路線。貴池縣前江口地段有一片荒蕪的沼澤地，冬天低洼處積水，深的地方達2米多，淺的地方也有約1米，稍高處無積水，但冬雪溶化，泥濘不堪，也很難行走。林遵的第五大隊經(jīng)過實地偵察，在這片敵人忽視之處開辟出一條出擊路線.從而安全地繞過了敵人據(jù)點和層層崗哨，神出鬼沒地抵達江邊，于1940年2月17日和25日兩個晚上，在前江口上游，江心洲以南的十八家江面布放了36具漂雷，又炸沉了敵人中型軍艦和汽艇各一艘。

日軍為了加強封鎖，責令偽軍組織在一定地區(qū)內(nèi)設(shè)立崗哨。林遵的第五大隊在貴池任務(wù)區(qū)內(nèi)設(shè)法通過“關(guān)系”做他們的工作，要他們讓出通道，讓游擊隊繞過日軍據(jù)點前往長江邊實施布雷。為了蒙騙日軍，對確實已經(jīng)爭取過來的偽組織，還特地發(fā)給他們一些步槍子彈，在布雷隊完成任務(wù)返途經(jīng)過敵防區(qū)后，對空中開搶，以顯示他們的“盡責”和“忠誠”。

其二，打亂日偽各種航行管制。敵人經(jīng)常進行停航，但長時間停航是不可能的，也是行不通的，所以停航不久，又得開航。針對這種情況，林遵他們加強情報工作，一旦敵人停航，游擊隊也停止活動，敵人一開航，他們立即出擊布雷，做到敵停我停，敵航我布，讓敵人疲于應(yīng)付。

敵人為了減少艦船觸雷的危險，曾經(jīng)安排蕪湖、池口、前江口和安慶等處為臨時停泊點，并規(guī)定白天航行，晚上停航，就近拋錨于上述指定的停泊點上。敵人采取這一航行管制措施，的確可以減少艦船夜間的觸雷機會。林遵他們的布雷隊針鋒相對，敵變我變，專門選擇在其停泊點上游航道布放漂雷。這樣，翌日拂曉，聚集在停泊點的艦船起航駛?cè)牒降篮螅３龊跻饬系赜|雷，被炸沉。

其三，克服敵控民船的困難。敵人對沿江及重要的河汊內(nèi)的民用船只嚴加控制：一是全面登記，掌握其行動：二是命令他們晚上在指定地點集中停泊。

林遵他們在第一四八師工兵幫助下，從后方用人力抬運來幾艘木船布雷，布完雷，立即把小船抬運回后方。從管制比較松的北岸找到船，在指定時間隱蔽?？吭陬A(yù)定地點。等布雷隊晚上挺進到江邊時，發(fā)出信號招呼其駛停南岸，漂雷布完就立即駛開。采用人工游泳推雷布放的辦法完成任務(wù)。1943年1月，布雷游擊隊在貴池方向出擊，當時天寒地凍，星月無光，隊伍摸黑前進，抵達江邊時，發(fā)現(xiàn)預(yù)先安排好的船只找不到了。布雷官兵不畏嚴寒，脫下棉襖褲子，跳入江中，把所攜帶的漂雷泅水推到航道上圓滿完成任務(wù)。

其四，避實就虛，挫敗敵人的“掃蕩”。日本為了保障其交通航運安全，先后數(shù)次集中兵力實施所謂“布雷區(qū)掃蕩”，企圖通過擴大其皖南沿江占領(lǐng)范圍，迫使布雷隊遠離江岸，無法出擊。但敵人兵力有限，不久又不得不縮回去。布雷游擊隊采取敵進我撤，敵撤我進的措施。敵人進攻，布雷隊就暫時躲避到山區(qū)或者后撤：敵人收縮后退，或被我陸軍趕走，布雷隊就立即前移，繼續(xù)布雷殺敵。甚至在敵人大舉進攻的時候，布雷隊采取“敵進我進”戰(zhàn)術(shù)，勇敢地乘隙到敵后布雷。

秋浦河之戰(zhàn)布雷隊員遇難

布雷游擊隊在長江中頻頻出擊，屢獲成功，不斷給日軍的長江水上交通運輸以沉重的打擊。敵人采用各種報復(fù)手段，導致我方遭受了不少損失和犧牲。其中一次較大的挫折是1941年9月29日貴池秋浦河之戰(zhàn)。

1941年9月，日軍在華中發(fā)動第二次湘北大會戰(zhàn)，沿江軍運頻繁。敵人為了保障軍運安全，抽調(diào)了大批兵力，嚴加防范和封鎖。布雷游擊隊為了策應(yīng)湘北大會戰(zhàn)，出擊活動也更加增多。

9月28日下午，為了增強雷群密度以擴大戰(zhàn)果，在貴池任務(wù)區(qū)，第五大隊隊長林遵和第一大隊隊長程法侃等人，帶領(lǐng)80多位精干隊員，在兩個陸軍連的掩護下，抬著30具漂雷，渡過100多米寬、兩米多深的秋浦河，抵達江岸，并按原計劃招來預(yù)約的6艘民船，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漂雷分裝上去，然后揚帆駛向江心，擺正船位，逐一把漂雷布放在航道上，完成了出擊任務(wù)。但在渡過秋浦河時，被埋伏的日軍突然包圍襲擊，傷亡慘重，包括程法侃在內(nèi)共100多人被俘。

林遵被困在秋浦河北岸，他躲藏在一片水稻田里，當時霧氣漾漾，敵人不敢深入，胡亂地向田間掃射一陣后，就繼續(xù)向前搜索。敵人離開后，林遵在大霧掩護下跑進附近一個小村子，多虧遇上一位60多歲的老農(nóng)將自家石板下的地窖打開，讓林遵躲藏其中。

中午時分，村里突然一陣喧嘩，兩名日軍帶領(lǐng)幾個偽軍警察，挨家挨戶地搜查。老人把林遵藏好后，馬上在灶膛里塞人幾把柴草點著，一會兒，日軍和偽警察搜查到老人家，一腳踢開房門，屋子里濃煙滾滾嗆得他們連連咳嗽。敵人只見一位枯瘦老頭低頭在做飯，家徒四壁，無處可藏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下午，老人出去打探消息，回來告訴林遵日軍在村里搜捕抓走了兩人。

幾天后，日軍在村里張貼布告，懸賞捉拿布雷隊員，還說如果捉到布雷隊隊長加倍賞賜。老人仍勸林遵耐心等待，再躲幾天。就這樣，7天過去了，敵人才撤走崗哨，并停止巡邏。林遵這才設(shè)法聯(lián)系船只，入夜渡過秋浦河，于翌日拂曉脫險歸隊。

第五大隊、第一大隊的留守人員獲悉300多位海陸軍和民工遇伏，而且只有幾十人脫險，其余或犧牲、或失蹤、或被俘、或失散。歐陽晉等人一方面向布雷游擊總隊部和陸軍一四八師匯報，一方面開始積極營救，派出諜報人員深入敵占區(qū)，探明布雷人員的下落，再設(shè)法營救。

最后，歐陽晉等人證實，我方有100多人被俘。被俘的海陸軍官兵和民工，有的穿著陸軍服裝，有的穿著便衣，全被用鐵絲反手捆綁在日軍各據(jù)點的鐵絲網(wǎng)上。當天上午便有3名被俘人員被押到100米外，當場槍殺了，被槍殺的是擔任掩護任務(wù)的陸軍兄弟。

第五大隊布雷官王國貴，福州人，1936年馬尾海校畢業(yè)生，曾經(jīng)和林遵、歐陽晉留學德國，他和七八個福建老鄉(xiāng)被捕了。他們堅持稱自己是本地的老百姓，過了一個月之后，被釋放了。不幸的是，當他們在通過貴池縣一個關(guān)卡歸隊時，被一個叫桂福田的日語翻譯盤問時，聽出王國貴的口音不像安徽本地人，起-疑心，又把王國貴等人投入貴池縣監(jiān)獄。

歐陽晉收到王國貴被關(guān)進貴池監(jiān)獄的消息之后，潛入貴池城郊一位地下工作人員——偽陳鄉(xiāng)長家，找到潛伏的偽維持會長史某和偽警察大隊長曹炳榮。通過他們給王國貴傳遞了一張條子，用德語寫著：“國貴，小心謹慎地等待，一切都會順利地到來?！蓖鯂F認出歐陽晉的筆跡，也用德語回了一張紙條：“歐陽，知道了，衷心感謝。國貴?！?/p>

最終，在曹炳榮的極力斡旋下，王國貴等人安全歸隊。而歐陽晉的其他兩位戰(zhàn)友，即第五大隊的隊員董承良、林炎妹，不幸被俘后投入安慶監(jiān)獄，后被日本人押送到日本北海道深山老林里挖煤礦、鐵礦。他們住山洞草棚，吃苞米雜糧，每天從天亮做到天黑，干著沉重的苦活，經(jīng)常被監(jiān)工毒打、狼狗撕咬，甚至殺害，幾乎每天都有人凄慘地死去。

董承良、林炎妹忍無可忍，隨著一些人逃進深山老林，與世隔絕，過著野獸一般的生活。不知歲月，暗無天日，近30年過去了，日本已經(jīng)戰(zhàn)敗投降，他們也不知道。直到1972年，新中國和日本建交以后，他們才在中國政府和日本友好人士幫助下，從深山里被救了出來，回到了福建老家。林遵、歐陽晉見到他們時，他們已不復(fù)當年，垂垂老矣！而且，飽受摧殘，齒搖發(fā)落，骨瘦如柴，所幸一息尚存，終于回到了故鄉(xiāng)。林遵、歐陽晉唏噓嘆息不已。

程法侃被俘后被敵人送往南京，被迫擔任了汪偽海軍部的職務(wù)。日本投降后歸隊，任民權(quán)艦艦長，1949年11月起義參加人民海軍，后任南海艦隊副團長。1964年離休，1988年逝世于福州。

敵后布雷游擊隊戰(zhàn)果輝煌

1939年底以后，海軍各布雷隊在所控制的長江各段，大量布放水雷，封鎖航道，且主動出擊，展開敵后水雷游擊戰(zhàn)。包括馬尾海校人在內(nèi)的中國海軍官兵在抗日逆境中英勇作戰(zhàn)，忠勇壯烈，不惜犧牲，不斷發(fā)明新式水雷，創(chuàng)新水雷戰(zhàn)術(shù)，行動機動靈活，常使日軍防不勝防，狼狽不堪，損失慘重，有力地打擊了敵人，壓縮了敵艦在江上的活動空間，起到了阻止敵軍長驅(qū)直人的作用。

1941年7月，國民政府海軍總司令陳紹寬發(fā)表《海軍第四周年中抗戰(zhàn)工作之檢討及今后制敵策略之推進》一文稱：“自1940年1月成立游擊區(qū)以來，全年共擊沉敵中型艦15艘、運輸艦22艘、商船3艘、汽艇61艘、駁船8艘，擊傷敵中型艦14艘、小型艦18艘、運輸艦19艘、商船5艘、汽艇49艘、駁船4艘;1941年1-5月計擊沉敵巨型艦1艘、運輸艦8艘、汽艇6艘，擊傷敵中型艦3艘、運輸艦6艘、商船2艘、汽艇7艘。為數(shù)已達251艘之多。”他還指出：“敵既為我所困，泥淖愈陷愈深。今后海軍戰(zhàn)略，再接再厲，相度敵軍動態(tài)，乘時推進，攻擊敵后范圍，逐漸擴大?！?/p>

其中，林遵、歐陽晉所在第二布雷游擊總隊的作戰(zhàn)，給了日本海軍以沉重打擊。至1945年8月日本投降，該游擊區(qū)共布雷1370具，傷亡日軍官兵5000多人，破壞其武器彈藥等軍用物資不可勝計，戰(zhàn)果至為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