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衡

先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周日無事，一個大人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在宿舍大院里散步，看到一個迎親的車隊，一群人圍在接新娘的頭車前急得團團轉(zhuǎn)。上前一看，一個輪胎癟了。新娘馬上就要下樓，馬失前蹄，要誤大事。正當(dāng)大人無解時，這個孩子上前說：“沒事，你使勁用腳踹它。”司機半信半疑，大家顧不了許多，一頓亂踹。奇跡出現(xiàn)，輪胎漸漸飽滿。人們齊問：“這是怎么回事？”孩子慢慢道來：“這款車的車胎被扎后有自充氣功能，只要用腳踹踹就行，還可行駛很多公里，確保你能開到維修地點。”父親驚嘆：“你怎么知道？”“家里不是訂有《汽車族》雜志嗎？沒事閑看來的。”這是閱讀的作用。閱讀讓你長知識，讓你聰明。

其實，問我們?yōu)槭裁匆喿x，不如先問一下為什么要吃飯。人是由物質(zhì)和精神組成的。不吃飯不能長身體，肉體會死亡；不閱讀不會有思想，精神會死亡。正如營養(yǎng)不良會造成身體發(fā)育的缺陷，如面黃肌瘦、腿細(xì)脖長、雞胸龜背，等等，不讀書也會造成精神方面的缺陷，如自私、狹隘、孤獨、浮躁、虛榮、驕傲、多疑、膽怯，等等，生活得不陽光、不自信，不幸福。有什么樣的閱讀，就有什么樣的收獲。它決定著人的知識、思想、意志、審美、情趣。這是從人自我豐富的一面來說。

如果你不只是為“美食”，又從閱讀而進入了創(chuàng)造，比如寫作，就更知閱讀的重要。熟讀唐詩300首，不會寫詩也會“偷”；背得美文200篇，不會作文也會“搬”。偷什么？從經(jīng)典中偷來火種，點亮自己；搬什么？搬來救兵，充實自己的文章。偷得仙桃能成仙，搬來救兵可稱王。古人有集句寫詩之法，全用別人舊句。那是一種在閱讀基礎(chǔ)上的積木式訓(xùn)練，常有佳作。作文雖不能全篇集句，但借詞、借句、借典、借氣、借方法，還是需要的。這一切都要通過閱讀來解決。當(dāng)你超越閱讀而進入寫作，發(fā)表了作品時，別人又開始了對你作品的閱讀。人類精神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就是這樣螺旋式前進的。

當(dāng)然，這只是以寫作為例。三百六十行，不管干哪一行都得先從閱讀入手。因為閱讀是啟蒙，是積累，是鑰匙，是開關(guān)。那個十多歲的男孩如果對汽車知識一直閱讀研究下去，也許會成為汽車發(fā)明家、汽車大王，正如伽利略、達爾文、歌德少時就開始對物理、生物、文學(xué)的閱讀。如果你說自己老了，已胸?zé)o大志，那么，閱讀至少可以疏通頭腦，不至于讓你提前癡呆，輸在終點線上。就算你無所謂，也該為下一代做出一個閱讀的樣子，別讓他們輸在起跑線上。

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我來到“桃花源里的城市”——常德，在友人的引導(dǎo)下，參觀了紫菱圖書館。該館設(shè)計科學(xué)，藏書五萬余冊，品位很高，可見主人特別用心。一眼望去，全館座無虛席，既有古稀老者，又有正在創(chuàng)造美好事業(yè)的年輕人，還有幾歲的孩子。他們徜徉在書的海洋，那么投入，那么享受。這是一家由國有企業(yè)出資建設(shè)的公益圖書館，24小時免費對外開放，如此行動，不由得讓人心生敬意。一個企業(yè)，履行社會責(zé)任、推廣全民閱讀，為市民打造“精神港灣”，值得稱道。

忽然想到一個故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美國為克服軍營的枯燥，提高士氣，向軍隊提供了1.2億本“軍供版”圖書。戰(zhàn)爭打贏了，這些圖書功勞不小。一個戰(zhàn)士，配發(fā)槍支、罐頭的同時還配發(fā)圖書。這再次說明，不管在和平年代，還是戰(zhàn)爭歲月，精神與物質(zhì)同等重要。

我們?yōu)槭裁匆喿x？

為了精神生活，為了健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