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
鯨魚雨下起來了,而且下得十分猛烈。
“快,逃到屋子里!”在大熊的指揮下,我、奶奶,還有所有的動物都逃到了屋子里。大象、河馬和長頸鹿進門的時候費了一點勁兒,但它們還是想辦法擠了進來。
屋子成了我們的臨時避難所。
神奇的是,這些從天而降的鯨魚好像長了眼睛,都落到了沒人的地方,沒有一頭砸到屋頂上。所以,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鯨魚雨,奶奶的神志好像清醒一點了。
我聽到她輕聲地咕噥道:“怎么會這樣?”
于是,我抓住這個機會,把事情的起因說給她聽。聽我說完,奶奶點了點頭,果斷地說:“既然是這樣,那就應(yīng)該讓這一天早點結(jié)束!”
奶奶總算又能說正常話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結(jié)束這一天?。 蔽彝纯嗟亟辛似饋?。
“問它?!?/p>
奶奶朝我肩膀上的一天魔法一指。
“不用問我了,”一天魔法傷心地看著我,“主人,你已經(jīng)說結(jié)束了。”
除了傷心,它的眼神里似乎還有一種別的意思,只是我沒有看懂。直到它慢慢地隱去不見了,我才明白過來,它是在跟我告別。
我真是一個遲鈍的小孩啊,我都沒跟它說再見。還有,我對它也太兇了一點,我應(yīng)該對它說一聲對不起。
魔法天神的廚娘送給我的一天魔法,就這樣提前十幾個小時結(jié)束了。
我和奶奶、大熊跑到屋外一看,地上連一頭鯨魚也不見了,它們砸出來的那些大坑也不見了。不見的,還有那些和奶奶一起喝下午茶、一起跳繩的動物。
“蛋蛋!”奶奶已經(jīng)恢復(fù)了常態(tài),正站在院子里沖我大喊大叫,“我不是讓你去等噴火龍老郵差,把尊貴的客人帶到酢漿草花客棧來嗎?你怎么磨磨蹭蹭還不去?”
出家門沒走多遠,我就迎面碰到了噴火龍老郵差。他扛著一個綠色的大郵袋,一路東倒西歪地走過來,手里還握著一罐啤酒。
不過,他還沒有醉到認不出我來的程度:“喲,這不是壇壇嗎?”
“我是蛋蛋,不是壇壇!”我輕輕地打了他一下。
他愛憐地一把把我摟到懷里:“我說的就是壇壇啊,我又沒說蛋蛋!”
算了,跟一個酒鬼有什么好爭的,壇壇就壇壇吧。
奶奶說,他會帶一個人類世界的小學(xué)校長上山來,可是我朝他的四周看了一圈,也沒有一個人影啊。
于是,我問他:“人呢?”
他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朝我的四周看了一圈,問我:“人呢?”
我把他手里的啤酒罐搶了過來:“我奶奶的客人呢?”
他又把啤酒罐搶了回去,然后鸚鵡學(xué)舌似的說:“你奶奶的客人呢?”
“問你呢!”
這回他沒有學(xué)我說話,而是指著自己的鼻子尖說:“你問我呢!那……那……那讓我想一想?!彼谠剞D(zhuǎn)了一個圈,不停地朝上翻著白眼,“咦,好像是有一個人跟我一起上山來的!可是,他藏到哪里去了呢?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又要開始轉(zhuǎn)圈圈,我連忙拽住了他。這么轉(zhuǎn)下去,不是越轉(zhuǎn)越糊涂嗎?
我看到路邊的田野里有一個草垛,就扶他坐了上去。他坐在草垛上認真地想了半個小時,突然一拍腦門,興奮地叫了起來:“我還是沒有想出來!”
“你會不會根本就沒有帶他上山來?”我懷疑地問他。
“不!”他堅決否定,“我肯定帶他上山來了,他還給我買了二十罐啤酒。”
“那他人呢?”我繼續(xù)追問他,“走丟了?”
“這個,我真的不記得了。”噴火龍老郵差坐在那里痛苦地回憶著,“我只記得他是一個戴眼鏡的大胖子,沒走多遠就叫苦連天地說他再也走不動了,問我可不可以背他上山。你知道,我是一條一萬歲的老龍了,他那么大塊頭,我哪里背得動啊!壇壇,我只記得這些,再后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p>
我猜測說:“他可能走不動,一個人回去了?!?/p>
“對,肯定是這么回事?!眹娀瘕埨相]差十分贊同我這個說法,“別管他了,咱們說點好玩的故事吧!”
這回輪到我十分贊同他這個說法了?;丶夷棠桃菃栁?,我只要告訴她,噴火龍老郵差說那個小學(xué)校長爬不上來,回家去了,就算交差了。
噴火龍老郵差可真是一個故事口袋。他一口氣給我講了二十八個山下人類世界的好玩的故事。不但他自己講得口干舌燥,連我聽得都口干舌燥了。
“要不要喝水?”他關(guān)心地問我。
我點頭說要。
可是他在他那個綠色的大郵袋里翻了老半天,也沒有翻出一瓶水來。
雖然才六月末,還沒到盛夏,距離山下人類世界的小孩放暑假還有好幾天,但天氣已經(jīng)夠熱的了。
我像小狗一樣,伸著舌頭,正在哈哈地喘著熱氣,噴火龍老郵差突然塞給我一根甘蔗。我奇怪地問他:“你的袋子里怎么會有甘蔗?”
“我不記得了?!彼麛傞_兩只大爪子,一臉困惑地說,“可能是我買的吧!”
我又問他,要不要掰一半給他??墒撬f他的牙齒都被蟲蛀了,不能吃甜的東西。他讓我一個人吃。
把甘蔗送給我以后,噴火龍老郵差就跟我分手了。他說天不早了,他今天耽誤了太多時間,就不跟我回酢漿草花客棧了,他要抄一條近路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吃起了甘蔗。
“吧唧!吧唧!吧唧!”我反復(fù)咀嚼,直到把甘蔗肉里的甜汁全都榨出來。
在炎熱的夏天,沒有比吃甘蔗更美的事情了。
就這樣,我邊吃邊走,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整根甘蔗只剩嘴里這一口了。
“蛋蛋,我尊貴的客人呢?”奶奶已經(jīng)在那里等我了。
我一邊嚼著最后一口甘蔗,一邊向奶奶報告說:“噴火龍老郵差喝醉了,他說那個客人好像是回去了……”
“不可能!”奶奶大叫起來,“我們十年前就約好了!”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把嘴里的那口甘蔗渣咽下肚去。
“他沒交給你什么東西嗎?”
“沒有啊。”
奶奶不信,沖上來搜我的身。她一邊搜,一邊嘟嘟囔囔:“真拿這個老酒鬼沒辦法!上次我讓他把我的妹妹捎上山來,結(jié)果他嫌她爬得慢,竟然把她變成一個橘子帶上山來了?!?/p>
“蛋蛋,你在嚼什么?”奶奶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狐疑地盯著我的嘴巴。
“甘蔗啊。”我把甘蔗渣吐了出來,又滿不在乎地跟上一句,“噴火龍老郵差送給我的甘蔗??!”
我奇怪地看著她,我吃甘蔗總沒什么錯吧?想不到奶奶掰開我的嘴,只是那么聞了一下,就發(fā)出了一聲慘叫:“完了!你把校長給嚼成汁,咽到肚子里去了?!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