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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匯公園漫步

        2018-11-29 06:39:54紫衣
        江南詩 2018年5期

        “盡情享受生活吧,

        明天是捉摸不定的”

        ——刻在龐貝杯子上的詩

        1

        在徐家匯公園漫步,頭頂?shù)囊欢湓?/p>

        正好經(jīng)過,它有丘吉爾的雙下巴

        天橋上,敦刻爾克大撤退般的游人

        舉著v字手勢

        在今天勝利不代表什么

        我身上茉莉色旗袍

        裁剪成小白腿,只是一片剪影

        不代表什么。印在儂家窗上

        弄堂吹起如常的油煙

        凌晨五點(diǎn)的環(huán)衛(wèi)工人

        使我每天走過的街道

        帶著燦爛蒙灰的微笑,當(dāng)他拖著

        殘疾的樹枝跑,體內(nèi)的冰川

        撞出喉嚨,香樟,木槿,大白楊

        抽出嫩芽的“死樹”多賣幾毛錢

        在我書房里,我轉(zhuǎn)瞬后悔了

        拍死一只誤闖的蒼蠅

        它也許是白堊紀(jì)的

        合法公民,而我只是活著的魚化石

        這該死的歧義,會(huì)讓我失眠

        2

        從一家午夜法式面包店

        聽見黎明時(shí)分的斑鳩鳴叫,起床

        經(jīng)過烏魯木齊路,懷揣借書證

        圍墻與圍墻之間眾多的領(lǐng)事館

        我只去過一次,一個(gè)陌生朋友

        新書朗誦會(huì)。劣質(zhì)的葡萄酒

        幾片餅干,激昂的架子鼓,黑人女郎

        辮子很精致。我們回家,我們做愛

        3

        我們租過沙發(fā),雨水和閃電……

        我們租住對(duì)方的身體

        愚園路黃昏

        電腦里正播放《布拉格之戀》

        與別處的女人約會(huì)。你允許嗎?

        “可以”我回答

        我們無恥地相吻,在同一張床上

        某月,拖著行李箱的人

        來到這里,擰開櫻花牌老式熱水器

        忽冷忽熱的驚嚇……

        盤腿在地板上,呆看窗外

        懸鈴木的嫩芽

        我的眼睫毛

        不爭氣地顫抖,生命平淡、短暫

        北風(fēng)把屬于我的從葉片上趕走

        4

        我賦予它期望太高了

        書架上波伏瓦的小冊(cè)子

        張愛玲在樹影里

        閑逛的地方,我走過

        而坐游輪來滬避難的猶太女人

        掛在現(xiàn)代博物館墻上

        嘴角的凄傷,我上前吻她

        我呵,無所適從的愛恨

        在過去時(shí)光里又想起愚園路

        若非萬不得已,春天不會(huì)從紅果上墜下來

        去死

        百樂門舞池一聲槍響,曼麗

        喉嚨里飛出烏鶇,尖喙劃著十字

        傅雷夫婦離死神距離幾棵懸鈴木?

        我沒數(shù),眉毛不夠數(shù),用大腿

        失憶的大腦有一輛無軌電車

        5

        一種智慧只容藏匿——

        太陽的影子,月亮的棺柩

        對(duì)于天鵝湖里眾多星辰

        水中的薩福,游動(dòng)的裙帶

        牽絆誰的膝蓋,我沒有理性的建議

        沒有人關(guān)心,手握的幾粒金幣

        分泌大海的惡夢

        那被剪去飛羽的一群

        唯一的一個(gè),幸存者

        掀翻在一條陰溝,一顆星

        濕漉漉地站著,口袋里

        裝滿蟾蜍

        燕子的唾液,易碎的巖石

        找一塊方寸之地落腳

        不敢聽背后風(fēng)聲凌厲

        才知自己的渺小

        要看清一切,最好打扮成

        古羅馬淫婦,揚(yáng)起高貴的脖頸

        混入其中,在杯盞之間

        彼此的心領(lǐng)神會(huì)

        一個(gè)不可能

        存在的存在

        《惡之花》,用思觸摸每一個(gè)詞——

        如逍遙法外的情人

        汗珠和拇指

        并不顧一切用身子重疊

        某個(gè)衰微的詞,用驚人的燃燒速度

        給它力量,給血

        拒絕擱淺,污穢的茶話會(huì)議

        從椅背從眾人餓狼般質(zhì)詢間

        離去

        6

        杜公館保姆的小閣樓,面對(duì)

        我居住的窗戶,常有神秘的蜜蜂

        像紅旗汽車出入。而這廂

        一扇小洋房鐵門內(nèi)

        在打工父母的監(jiān)視下

        做作業(yè)的孩子

        淚水在不是他的憂郁的指尖上

        如果我有一根雪茄

        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

        魔力如一只松鼠跳躍

        一支空心麥稈,使你快樂無限

        徐家匯的早晨,我打算把它

        吹奏到明天,明天

        7

        薩福的一群追求者哪里來的?

        有個(gè)雄偉嗓音,長得像草原來的

        捧著漢代陶罐的薩滿孫子

        有個(gè)希臘來的,在二十層大廈的中央

        朝我倒哈密瓜,提子,香蕉

        在每天必經(jīng)的一條街,我的女伴

        抱怨“為什么扔你,不扔我?”

        于是我們選更遠(yuǎn)的一條路回家

        愛情是什么?左手攻擊右手

        不夠浪漫,突然掐自己脖子

        讓骨頭咣當(dāng)撕咬窗簾,上吊

        而愛欲是龍卷風(fēng),從未綻放一夜

        就被一掃而光。在愚園路或

        烏魯木齊路拐角的大教堂

        有人在我脖頸咬一口唇印

        揚(yáng)長而去的兄弟

        有一身亞熱帶雨林暴徒般的毫毛

        吹著朋友圈流行的口哨

        他們?cè)谕粭l街上

        是同一座建筑物,同一只杯子

        同一個(gè)雌雄同體的綿羊

        同一個(gè)引力向下的參照物,注定愛上

        同一個(gè)女人

        最終擁抱和解,沉默去同一個(gè)地方

        8

        黎明時(shí)分,寫詩就是漫步

        什么聲音?蘆葦發(fā)出的聲音

        荻,她叫我乳名

        曌,這段時(shí)間哪去了?

        我答,18個(gè)月為年,我們從不遇見

        到男人那里去,別忘了

        帶上你的鞭子!

        ——帶羽毛吧

        指鹿為馬,我撫摩一只橘貓問你

        它是不是豹子?

        而克婁巴特拉會(huì)問你,親愛的

        這些毒莓湯好喝么?十字劍

        在你胸前光顧了幾次?

        蹲臥的大理石獅身人面

        會(huì)為頃刻喪失的自由

        顫抖

        一把豎琴

        在唱

        100年后醒來的沙漠將要做

        男人們?cè)跇溲献鲞^的事

        9

        螻蟻像無知的人流,抬著蝴蝶

        向陰溝里的龐貝獻(xiàn)媚?;鹕交蚁?/p>

        顫栗的胸肌得到曖昧的贊許

        那是極少數(shù)人會(huì)的戲法

        征服了一個(gè)森林的野花,菌類

        寡婦巨型尸花,曼陀羅,文殊蘭

        而我的愛情,如克拉瑪依原油

        飛越3000米A4紙上冰封的雪線

        你得套上毛皮滑雪橇滑過來

        如果我是你,騎著黑天鵝下降

        她就在五個(gè)秘密山脈的冰柜里

        沒有多一點(diǎn),少之又少

        10

        延漫,就像一張信用卡,但你要

        留住舌尖上的潮潤。奧德修斯歸來

        在絕望的夏之七月,灼傷大地

        冒出雨的欲望,赤腳在護(hù)佑里

        在索道上稍作休息,胃里冰啤

        溫暖。你鬃發(fā)的雪,讓泱泱朽木

        復(fù)活,水草豐茂。寒冷的夜抱著

        綿羊睡覺,醒來后一切皆有可能。

        你成了一個(gè)穿格子衫的少年

        突然有了出走的念頭。但你嗅著

        母親打谷場上的麥芒,感動(dòng)的

        淚水使你居住下來。你,幸存者

        在荒漠必然經(jīng)過一棵樹。

        作者簡介:紫衣,祖籍江蘇泰州。詩歌發(fā)表在《星星》《詩歌月刊》《詩刊》《揚(yáng)子江》《花城》等,曾入選《詩歌年鑒》,出版兩部詩集。發(fā)表過少量評(píng)論隨筆、散文、微型小說。做過教師,開過花店,文史編輯?,F(xiàn)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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