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垅
不問源頭。
藏王的佩刀,永不生銹。
日夜以漫不經(jīng)心的濤聲來打磨,回音依舊厚重、雄渾。
那漫不經(jīng)心的愛,揮趕著草地上游蕩的羊群。
愛過的馬匹,生風的鐵蹄仍在塵土和旌旗里回旋。
愛過的女人,綿軟的四肢仍在流水和山巒上起伏。
愛過的皮靴,踩踏過千難萬險之后,仍在傳奇中行走……
那漫不經(jīng)心的愛——
如今在大河兩岸,開遍了寂寞的野花。
肯定與佛有緣,與別處的不同。
幾只鳴蟬,蟄伏一段矮墻的草叢間。
它們肯定在最小的寺院里打坐,身穿最小的袈裟,敲擊最小的木魚,也燃世上清苦的香火。
我想,它們齊聲誦經(jīng),但內(nèi)心已沉靜如夜。
一陣陣涼爽的風吹來,使過往的朝拜者不再有夏日的炎熱和郁悶。
當我的目光從阿米日公神山落下,夕照正越過寺院的金頂,在最低的塵埃中輪回。
這是我妹妹的名字。
這是用三根紅頭繩扎起來的名字。
不多不少,三根發(fā)辮綴著緋紅的瑪瑙和烙花的白銀。
黑色如水的瀑布,要在早晨的鏡中梳理妙齡的時光。
羽翅漸豐的飛鳥就要離巢,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騎在我脖頸上拍手歡笑,或坐在黃昏的門檻上等我回來。
如今長發(fā)已及腰,嫁衣已縫制。倚門的一聲輕嘆,隨枯黃的落葉飄零。
思念的臉龐浮現(xiàn)月光,她始終對比心中的那個男人,要有我的模樣,沒有韁繩,也能拴住的一匹溫訓善良的高頭大馬。
一首藏族民歌播下的種子,由一把惆悵的鐮刀來收割。
在日夜翹首的架桿上晾曬,最后以一個女人的名字貯藏于陶瓷的罐中。
青稞釀酒——
在大風上釀酒,在石頭里釀酒。
馬蹄釀的酒,淚滴釀的酒。
心窩里的酒和刀尖上的酒。
入口綿軟、澀雅的酒。
回味柔潤、悠長的酒。
一碗敬天,一碗敬地,另一碗敬自己。
醉眼看整個高原的朦朧,扶不起落在草地上的一片片白云和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