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獨立與善處關系并不矛盾。我們反對諛上、欺下、跟風、和稀泥,但并不反對用好的策略去做上級和周圍人的工作。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人格獨立、思想獨立。
“和而不同”是孔子提出的處世哲學。他在《論語·子路》中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與人和睦相處,但不盲從茍同。他在《論語·為政》中說:“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本优c人親近和睦,但不朋比為奸。《中庸》里面也有“君子和而不流”的話,認為君子應該隨和,與人和睦相處,但不同流合污。這和孔子的意見差不多?!昂投煌薄昂投涣鳌薄爸芏槐取保彩庆`活性與原則性相結合的處世藝術。在官場上,也需要這種靈活的處世哲學。
自沉汩羅、以死明志的屈原,是追求人格獨立的極致個案。還有更多的賢臣良相,如春秋時的管仲、三國時的諸葛亮,他們一生都在堅守著自己的價值追求,追求著“內(nèi)圣外王”之道,“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不恤其他”,不必死節(jié)卻一樣保持人格獨立、干成大事。
稍有一些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文死諫,武死戰(zhàn)”乃沿襲幾千年的中國傳統(tǒng)之一,一直根深蒂固地滲透在中國的政治文化中,體現(xiàn)的是以“忠”“信”為準則的價值判斷,以及殺身成仁的道德追求,反映了中國文臣武將對江山社稷所負的使命感。憤而投江的屈原,“伏清白以死直”“九死而不悔”的剛毅精神,其高貴不屈的人格令人肅然敬佩。但是像魏徵那樣以靈活、智慧的說服藝術和策略,來輔佐帝王,治理天下,是不是貢獻更大呢?歷史需要舍生取義、慷慨赴死的節(jié)烈志士,也更需要有韌性有斗志的治世之能臣。他們以不同的方式,堅守著自己的獨立人格,心無旁騖,百折不撓,實現(xiàn)自己“治國平天下”的人生追求,可謂殊途同歸。
“文革”中,受排擠的周恩來總是千方百計努力減少“文革”對社會正常秩序的沖擊,靠著靈活的策略盡力保護老干部,把政局艱難地向前推進,“四老帥外交座談會”便是一例。中共九大后,“打倒美帝、打倒蘇修、打倒一切反對派”的極“左”路線,使中國在國際上處于孤立之勢。深諳國際形勢的周總理,深知改變這種狀況,只能“以夷制夷”。珍寶島事件之后,周恩來認為自我孤立的外交政策不能再堅持了,但他也明白此事不能越俎代庖,須經(jīng)毛澤東的批準。周恩來想出了一個主意——啟用當時已靠邊站的葉劍英、陳毅、聶榮臻、徐向前四位老帥,商討國家大事,得到了毛澤東的同意。這就是“四老帥外交座談會”。他們討論的主題是“蘇修美帝,誰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戰(zhàn)爭是否真的就要到來了?”。四老帥奉命座談,先后共六次十九個小時,達成一致意見,由陳毅定稿,寫出了《對戰(zhàn)爭形勢的初步估計》。由此制定了一條外交總路線,老帥們一致主張與美建交。正因此條路線的建立,才有了此后的尼克松訪華,才有了上海公報,中國的外交掀開了嶄新的一頁。周恩來的這一步棋,不僅推動了中國外交,還保護了老帥,安定了人心。
生活不是真空,世上人、事、物,不可能都合乎理想和要求。對于不健康的現(xiàn)象事物,對于不正確的思想、行為和作風,不能盲目附和,應保持自己的操守和品格,這是原則性。另一方面,我們又要適應環(huán)境,善于和各式各樣的人物協(xié)調(diào)和睦地相處,這是靈活性。只有原則性,沒有靈活性,就會脫離現(xiàn)實,脫離群眾,使自己陷于孤立。只有靈活性,沒有原則性,就會同流合污,降低自己的思想人格,不能達到祛邪扶正、改造環(huán)境、改造社會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