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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苔意

        2018-11-15 04:44:58華里
        文苑 2018年4期
        關(guān)鍵詞:柴扉蒼苔星星點(diǎn)點(diǎn)

        文/華里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你折過巴陵的桃花,吹過龍門的風(fēng)沙;你攀過昆侖的雪峰,看過浩瀚的彩虹;你觀過凌煙閣頂?shù)穆淙?、水云坊畔的歌舞、論劍峰上的積雪、三生樹下的月色……世間萬千風(fēng)物,你看過那么多的波瀾壯闊,你知道何謂驚心動(dòng)魄。

        可是,你有沒有注意過那咫尺間、低眉處,那抹青苔?

        東風(fēng)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心如小小的安靜的城,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足音不響卻回蕩悠長。而青苔,就那樣靜靜地兀自生長。

        或是葉黯花殘抵死未朽的枯梗,或是粗糙青舊缺邊的瓦楞;或是久無人跡的荒蕪院落,或是滿懷情誼的小扣柴扉;或是河洲水湄的長堤,或是荒煙蔓草的沼澤;或是青石鋪就的臺(tái)階,或是老屋濾水的屋檐……

        老屋門前的青石子路被陽光吻得泛白,在烏青色的石子間隙之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會(huì)冒出一撮撮毛茸茸的青苔,透著青翠碧綠的生命力的呼吸。

        光著腳板走上去,是半溫半涼的觸感,如同三月春風(fēng)半寒半暖,仿若暗戀意中人若即若離,讓人清醒又驚喜。好似露珠綻放在花葉上輕輕顫抖的卑微喜悅,那種透過皮膚肌理、骨骼血脈的沁人心脾,有若果香氤氳在空氣里,而你恰好深呼吸,仿佛微風(fēng)撫面,你正瞇著眼睛。

        那種溫涼不會(huì)讓人貪戀沉醉,有如君子之交淡若水,不熱絡(luò)親昵,止乎于禮的疏離。

        老屋廢棄,時(shí)隔經(jīng)年再回去,恍然發(fā)現(xiàn)已是連綴成了一大片,凹凸有致地覆蓋了細(xì)細(xì)密密的青石子鋪就的小徑。毛絨,蓬勃,深淺,斑駁,掩不住原物本色之余又添一抹蒼青,從星星點(diǎn)點(diǎn)蔓延到整整一大片。

        蒼苔一片青,那是一種恍惚的綠,像是被時(shí)間耽擱了似的,輕雨過后,濡濕得猶如地上淌滿的回憶。那種綠,長在“舊”這個(gè)詞上面,屬于痕跡,是固定著的水,滋生著故事的,和光同塵。

        “應(yīng)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思幽憶人,是許久未見的故人前來輕叩柴扉。于主人而言,那種經(jīng)久寂寥之后,深鎖重門為君開的喜悅?cè)绱荷珴M園關(guān)不??;于訪者而言,算是覓得一處靜好時(shí)光,暫享安閑。于我,它是老屋房檐下一場潮濕的夢,總讓我想起濃郁的春天的江南水鄉(xiāng)巷子里、庭院中光著腳丫的無邪時(shí)光。

        它與舊時(shí)光比鄰而居,驀然地給人一種光陰湛湛、流年日深之感,像是未了卻的心事。它如同記憶中亙古不變,綿延不絕的風(fēng)景,在不經(jīng)意間,就攻城略地般蔓延一地,渾然不覺地入了你的眼,占了你的心。

        青苔,不靈動(dòng)飄逸,只懶懶地貼于大地,汲取本就不多的陽光和雨露。它不依附糾纏,只緘默地生長蔓延;它低到塵埃里,開不出花來,卻不自輕自棄,只寡言少語。它不歸于琴棋書畫詩酒花般的雅物,但陋室有苔幽意在;它也不至于柴米油鹽醬醋茶般的凡品,沾染著些許的人間煙火氣,不厭塵絕俗卻又自處一隅。仿佛在水一方,悠閑地看山水,淡然地觀世情的璧人,溫婉之余,骨子里又透著清冷,自由自主,堅(jiān)定不可折服。

        不作繭自縛,困坐愁城,兀自生長,緘默不語,卻又通透若琉璃,這,才是蒼苔顏色。

        問君何意棲碧苔,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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