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

[想做的事]

昨晚失眠。我嘴里有薄荷的

味道。夜是一種隔離。蜘蛛在月光下

補網(wǎng)。

堅持在做的事，并不都是我想做的。

──切開的蘋果開始變黑。

不曾經(jīng)歷過，我和一棵銀杏樹

成為朋友。

午后，我將一位來社區(qū)

打流感疫苗的老人，從電瓶三輪車上

抱下來。

[平江路，兼致詩人長島]

蘇州之平江路，太過于真實──

木桫，靜謐靈悟。蘇扇，

扇來善往。羿唐絲綢。桂香村。

獸獸冰激淋。布蘭兔。尋，

花吻茶。儒依。香遇……

這是人間十月天的下午，你的

游說讓我入神，又

悄然走神。

你說，庚子年真快呀，一年如一日。

我說，一年如這一小時的

途中。

人群熙熙攘攘，口罩戴

或不戴，都好像

疑似病人。

從北往南走，我窮盡自己的想象──

民國。清朝。明代。宋元……

“平江路上，除了腳印，什么都沒有。”

“其實腳印也看不到?！?/p>

仿佛那無序或有序的

可能，被秋風(fēng)磁化，像平江河的

流水，被命運順從。

──天暗了下來，

一個個隱身的老者向我們

走來，在平江路的

盡頭。

[哀 鳴]

有鳥在哀鳴。但我已沒有

獵槍。樹上也沒有

捕鳥的網(wǎng)。

生而為鳥，鳥仍在哀鳴。

哀鳴，也不只是

窗外的鳥。

不只是我一個人聽見，

但沒有人像我一樣將頭探出窗口──

探出傷口。

[石 頭]

一堆沙子被棄在馬路上，

其中的一粒，比其他的都大，

我稱它為石頭。

車疾駛而來，石頭最先被

輪胎壓著。

“為什么在采石場它沒有

被完全粉碎？”

“為什么它被棄在

這里？”

這塊茫然的石頭，想回到南山上。

──它懷疑自己

不是一塊石頭，我也懷疑

它不是。

沙子的命運，就是漸漸地

忘記自己

是一塊

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