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孔雀
寒露后城東村地里的小麥都播種完了,太陽也懶散地不愿露面了,人們大都跟太陽較真兒似的窩在被窩里。村東頭的大槐樹無精打采地抖動著肩膀,把樹葉撒了個不規(guī)矩的圓形,撒了在此碰面的劉元和根生滿身的枯葉。
“咋樣?”劉元拍打著身上的樹葉對根生說。
“唉!”根生扒拉著滿頭的落葉垂頭喪氣地嘆了聲。繼而又忿忿地說:“挨門逐戶地敲打了一個遍,甭說開門,連個應聲的也沒有?!薄澳隳沁呍趺礃恿?,聯(lián)系好了嗎?”根生彎著手掏完落在脖子里的碎葉扭頭問道。
“都安排好了,但是人家只做清包,托關(guān)系說了說,每平方給咱們優(yōu)惠了二十五元?!眲⒃f完向上努了努嘴,“嘿嘿”兩聲,皺似樹皮的黝黑臉活動了一下。
“啥?每平方便宜二十五元,好家伙!”根生望著劉元,驚訝地說道??粗鴦⒃哪?,根生確定是真的。“哈哈!能省好幾萬呢?這真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呀!等雙喜回來看他那邊說的咋樣了?”根生用力撓著頭皮,露著滿口焦黃的牙齒望著路的盡頭笑著說道。
說話的功夫,路的盡頭雙喜哼著歡快的流行歌曲,邁著輕快的腳步向大槐樹下的他倆兒飄過來。
“這家料場老板真好說話,自費修路每平方收咱們半價!”不等他倆兒問,雙喜就洋洋得意地嚷嚷道?!皣W啦”又掉下許多落葉。“你們這邊進行得順利吧?”雙喜邊抖落葉邊問。
“就是咱這條街的那幾戶‘鬼難拿’不好辦,光敲門就敲了一早上了?!备孟褡隽死硖澋氖乱粯訍灺暤卣f道。
“哦!知道也是這樣。你們說說,咱們這條街就是因為脫離了主街,才受到了歧視,但是咱們得自己長志氣,把這條路修起來。”雙喜說完,掏出根煙點上,猛吸兩口,升騰的煙霧瞬間把他三人圍了起來。雙喜狠狠地把煙掐滅,蹲到地上言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呀!這樣,咱們商量商量,各個擊破。咱這條街上的十六戶,除了咱三戶還剩十三戶,前幾天打過招呼,都沒啥意見,只有郭男最不好辦。你們說說怎么辦?”雙喜說完站起來看向他倆。
“雙喜,你說的是呀!只有他不好辦。前天在地里碰見時和他說了,咱們是按戶均攤錢??伤f只拿一半。”劉元緊接著也立起身說道。
“啥?只拿一半,真是沒叫錯名字,郭男不是郭男,是難拿,是’神鬼難拿’!咱是按戶攤錢,雖說他空著一處宅基地,但那土地證上是他的名字,加上他現(xiàn)在的家,就應該拿兩份錢?!备f完,霍地站了起來,把剛站起來的劉元撞了個趔趄。
“干啥呢你?”劉元彎腰拍打著身上的泥土,瞪著慍怒地眼乜向根生吼道:“發(fā)脾氣是辦法嗎?要是好辦我們還用在這商量嗎?應該想辦法!”
“是呀!干什么都不可能一帆風順!你們說,咱把這路修了,出行該有多方便呀!咱把這路修了,就可以徹底擺脫下雨時有水有泥難以下腳的‘水泥路’了!咱把這路修了,證明了咱人心是齊的,還有人敢欺負咱們嗎?”雙喜說完狹長的臉像一團揉皺了的紙緊鎖起來。接著像是自言自語道:“這么好的事,他怎么就意識不到呢?”
“要不咱們?nèi)齻€把他的錢分攤出來吧,怎么也得修路呀!”根生皺著苦瓜臉強笑道。
“唉!分攤也行的。關(guān)鍵是我那天找郭男說了這個想法,本來還愿意出一半,可半天功夫人家就變了。很蠻橫地說你們愿意修就修,但是不能從我家門前過,否則就鬧事。你們聽這話氣人不氣人?”劉元面無表情地說道。
雙喜發(fā)愁了,不是因為作為發(fā)起人發(fā)愁,是碰上了固執(zhí)的人而發(fā)愁。
這時人們都起來了。剛過完農(nóng)忙家里的男人都還沒外出務工呢,在被窩里嘀咕了一早,都意識到了修路的重要性,并三三兩兩的向大槐樹下忽快忽慢聚攏過來了。也打斷了沉思中的雙喜,隨即臉上像春風吹化了似的,浮起點兒笑意;轉(zhuǎn)而又暗淡了下去,臉上沒了光彩。
因為沒有看到“鬼難拿”——郭男。
不行就把他從中間隔開吧,雙喜心里想到。
“雙喜伯伯——”清脆的聲音像百靈鳥傳到雙喜耳朵里,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呀!姑娘不是剛大學畢業(yè)在北京參加工作嗎?啥時候回來的?”雙喜見是郭男的女兒,驚訝地問道。
“昨晚回來的,前幾天電話里聽說要自費修咱這條街,我爸的‘心路’堵著呢,所以請了一天假回來把我爸的‘心路’先修修。”
雙喜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