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璐

(長春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由美國導演里奇·摩爾、拜恩·霍華德及杰拉德·布什共同指導的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于2016年3月在北美和中國同步上映，高達50億元的票房掀起了全球觀影潮。美國迪士尼動畫電影以其童話的情節(jié)、夢幻的場景、高科技制作技術(shù)贏得了世界贊譽的口碑與票房。《瘋狂動物城》動畫影片背景設置在一個虛構(gòu)的動物都市(Zootopia)，滿懷夢想的兔子警官朱迪受到動物警察們的冷遇，為向其他警員證明自己的能力，朱迪和狐貍尼克聯(lián)手偵破了一樁震驚動物城的失蹤案件，并發(fā)現(xiàn)了案件背后巨大的政治陰謀。作為西方話語代表，美國迪士尼公司的動畫電影不僅用其先進的制作技術(shù)占領世界動畫市場，獲得高票房回報；而且，還通過動畫人物的設定、情節(jié)敘事以隱秘方式滲透給被殖民地人民，并植入其西方話語霸權(quán)和文化中心主義的后殖民主義思想，以期達到對東方“他者”異己形象的建構(gòu)。

一、后殖民視域下的動畫電影

在多元文化主義理論思潮中，后殖民主義主要指涉宗主國和被殖民地國家間的權(quán)力話語關(guān)系，以及有關(guān)種族、身份認同、文化霸權(quán)、民族認同、性別文化等方面的內(nèi)容。后殖民主義是對殖民主義、新殖民主義時間上的順承。殖民主義時期表現(xiàn)為西方資本主義對落后國家最早進行的軍事占領、奴隸奴役和原料掠奪以備供給宗主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新殖民主義時期指代二戰(zhàn)以后殖民地人民興起獨立運動，西方轉(zhuǎn)而干預新興民主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活動以保持其對原宗主國的依附，采取隱秘的途徑間接控制新興民主國家；后殖民主義時期西方對非西方的控制和影響轉(zhuǎn)而訴諸對其文化知識和意識形態(tài)的灌輸。

電影作為一種具有傳播效應的大眾媒介，如同其他藝術(shù)形式，在全球化的文化思潮中正無可避免地經(jīng)歷著后殖民主義過程。作為一種視聽藝術(shù)，電影不僅帶給觀眾視覺的愉悅、心靈的成長，也增加了文化身份的恐懼。電影透過藝術(shù)形象表達情感，反映不同社會文化、時代和民族精神。西方主義利用電影的這一手段，輸出其文化價值、意識形態(tài)，把非西方國家構(gòu)建為“他者”。連續(xù)地汲取“他者”、消融“他者”，將“他者”納入自我意識，對其進行壓制與馴化。通過著重刻畫西方電影中“他者”的異質(zhì)性，強調(diào)西方藝術(shù)的主導性仍是世界電影的特征。這意味著同質(zhì)性與異質(zhì)化的電影風格，強調(diào)西方文化的共性和東方文化異質(zhì)性的存在，本質(zhì)上相當于后殖民主義。

動畫電影隸屬于電影之中，其藝術(shù)本質(zhì)即將其富有深意的主題透過曲折有致的劇情、童趣可愛的人物、生動活潑的背景等映像，寓教于樂地傳達給觀眾。在不乏童心童趣的情節(jié)中，提升其傳播的有效性，隱蔽其教化的目的性。沃爾特·迪士尼影業(yè)以其精湛的動畫作品享譽世界，在其美輪美奐的影像和童話故事的背后，卻不禁暗含著西方后殖民主義的文化中心價值觀?？v觀迪士尼經(jīng)典動畫《白雪公主》《仙履奇緣》《睡美人》和當代動畫作品《魔法奇緣》《冰雪奇緣》《風中奇緣》，白人男子皆被刻畫為身材健碩、外貌迷人的王子形象，與女主角呈現(xiàn)拯救與被拯救的愛情故事，而東方卻被定性為女性形象或選擇性忽略與貶損。在迪士尼動畫奇觀化的效果之下，西方后殖民主義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被隱秘地編碼其中。

動畫電影的傳播尤其帶有后殖民主義映像。后殖民視野下的動畫電影借由不同文化之間的話語活動中的意識形態(tài)，在傳播過程中丑化東方形象、弱化東方經(jīng)驗，傳遞一種西方中心主義的思想，揭示東西方的不平等。賽義德在《東方學》中指出，西方的文化霸權(quán)主義和強權(quán)政治將東方置于一個落后、無序、靜態(tài)的文明，只能等待西方的開發(fā)與保護。動畫電影透過影像和敘事形式滲透給東方世界的少兒觀眾，自幼就潛移默化地確立起西方是道德完美和理性光輝的價值觀。弱化對本民族文化的關(guān)注，弱化對本土生存狀態(tài)的關(guān)懷，從而認同西方價值觀，推崇西方價值觀念，取得西方對東方的重新殖民。

二、《瘋狂動物城》中后殖民元素

《瘋狂動物城》是美國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第55部動畫長片，長達3年的創(chuàng)作時間、超過800人的創(chuàng)作團隊用嫻熟的3D技術(shù)對其中動物的形象和性格進行了縝密的構(gòu)思和完美的塑造，賦予了該部影片票房冠軍的桂冠。在追逐夢想、讓世界更美好的勵志故事之內(nèi)，電影中卻飽含了殖民色彩和異化的東方“他者”形象的后殖民主義元素。

(一)動物城的后殖民映像

《瘋狂動物城》在美國上映時片名為Zootopia。它是英國思想家托馬斯·莫爾的名著《烏托邦》(

Utopia

)的變體，這個起源于古希臘哲學時代的概念名詞是理想政體的代名詞。烏托邦是人類憧憬的一個人人平等、和諧相處、尊重女權(quán)的美好社會，但卻是無法實現(xiàn)的理想或空想。影片英文片名Zootopia就暗喻動物城是一個族群分明，階層明晰，“他者”共存的世界。

影片的環(huán)境設置上充斥著濃厚的后殖民主義映像。影片發(fā)生在一個虛構(gòu)的動物城中，它融合了沙漠廣場、冰川鎮(zhèn)、雨林區(qū)、小型鋸齒動物鎮(zhèn)、兔窩區(qū)、草原中心六個生態(tài)區(qū)，其中生活著膚色不同、種族各異的動物們。影片中微觀的動物城其實是世界高度融合化下的微觀社會。例如，在動物城中都隨處可見方便快捷的交通網(wǎng)絡、高低不同的出入門、體積各異的城市建筑設施等，無一不彰顯著動物城社會的有序文明、高度自治。但從社會學角度反觀其中，不難發(fā)現(xiàn)這看似自由平等、和平共存的動物世界，卻嚴苛分明地為異族動物限定了生存區(qū)域，設定了生活軌跡。

影片的人物設定上同樣飽含著后殖民映像。影片女主角草食動物兔子朱迪是本片中飽含異化“他者”形象的后殖民主義人物。朱迪善良美麗、機智勇敢，她果敢地放棄安逸舒適的工作，背離了祖輩世代相守的軌跡，堅持了當警察的理想，用智慧和努力成為警官之星。在平等、和諧光環(huán)籠罩下的動物城內(nèi)，朱迪卻因為草食動物的身份，在警局遭遇了種種不平等的待遇。警局會議上肉食動物們蔑視的眼光；同為草食動物牛局長的冷漠；被指派交通協(xié)管員的工作等諸多不平等的待遇。影片男主角肉食動物狐貍尼克，被塑造成機智聰明、正義無限的形象。尼克熟識動物城里每條街道、認識形形色色不同族群的動物、懂得靈活應對記者的方法。在偵破動物城轟天巨案過程中，尼克是破案的最大推手。尼克通過樹懶查到大先生的線索、借由交通監(jiān)控尋找黑豹的下落、從遺棄山間的報廢車判斷車子的主人等描述，將狐貍塑造成高大睿智的形象。借以此將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做以鮮明的對比，暗示草食動物只有在肉食動物幫助下才能獲得成功，映射了人人平等的烏托邦社會在動物城中的不存在性。

(二)肉食與草食：西方與東方

在后殖民主義話語中，東方總是以西方眼中的“他者”形象出現(xiàn)。東方作為古老、守舊、野蠻的代名詞，有待西方文明的教化與拯救。按照現(xiàn)代學科分類，動物學的分支學科除了哺乳動物，還有爬行類、飛禽類、昆蟲類、魚類和兩棲類動物。但影片中僅保留了哺乳動物單一物種，以1∶9的種群數(shù)量比例突出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的種族沖突。借以在西方視域下，暗示與文明西方對立的數(shù)量巨大的神秘東方“他者”形象。

《瘋狂動物城》影片中肉食動物代指出生率低的西方種群，他們身材健壯、樣貌英俊、身份尊貴、親民實干；草食動物的代表則代表東方人種，他們身材嬌小、可愛動人、憑借自身努力進入上層社會，但為了爭權(quán)逐利變得心腸歹毒。影片中在肉食動物掌管權(quán)力的動物政治集團中，草食動物綿羊副市長是“他者”形象的主要代表。她矮小的身材、帶有政治目的的提拔、暗藏歹毒的心腸都滲透著強烈的西方宗主國中心論思想，東方形象被有意識地邪魔化、反派化、去主體化。

影片中牦牛瑜伽館館主Yax是西方視域下，東方“他者”形象的另一代表。瑜伽本是發(fā)源于古印度喜馬拉雅山麓一種頤養(yǎng)心性的方法，提倡凈化練習者的身體、心靈與精神。在動物城的自然崇拜協(xié)會中，館主Yax被塑造成衣衫襤褸、穿著怪誕、生活邋遢的形象。鏡頭下的瑜伽館內(nèi)，充滿了神秘和詭異的色彩，動物們紛紛釋放束縛、赤身裸體地練習瑜伽，享受身體和自然的結(jié)合。尼克和朱迪見此情景表現(xiàn)出異常的尷尬與不適。鏡頭下被扭曲、被丑化的古印度作為東方形象的典型代表，是西方種族主義一種無言的歧視。他們通過對東方極端、反正常傾向的展示，將東方塑造成“他者”，使之帶有異國風情的文化落后、野蠻色彩，并通過電影電視等傳播媒介傳入到世界文化的運作之中，以期滿足西方文化帝國的中心主義和種族優(yōu)越感。

《瘋狂動物城》雖不帶迪士尼童話故事符號式桎梏，仍沿襲一種主體化自身、客體化對象的二元關(guān)系。善良美麗、機智勇敢的兔子朱迪在西方話語的演繹下空有理想；外表可愛、樂于助人的綿羊副市長卻內(nèi)心險惡。迪士尼通過對草食動物形象狡詐、懦弱、缺乏理性、有待教化“他者”形象的塑造，借以凸顯肉食動物權(quán)威、正面的形象。暗喻東方社會的野蠻落后與西方國家的文明強盛，從而置其于二元對立的位置中。

三、結(jié) 語

如前所述，電影《瘋狂動物城》作為美國迪士尼公司最暢銷的動畫作品之一，在其高額票房與巨額利潤的背后，在其動畫電影光鮮的外衣之下，實則暗藏著強烈的后殖民主義色彩和西方中心主義觀念?！动偪駝游锍恰冯娪霸谏术r麗、生機勃勃的動物世界的基礎上，利用動物城環(huán)境設施的差異凸顯種族的不同，利用草食肉食動物暗喻東西方人群階級的高低，向觀眾輸出貶損東方、夸贊西方的思想。

面對現(xiàn)狀，東方世界要想擦除后殖民主義的深刻影響，就應當在平等對話的基礎上，顯著地展示自身獨特形象，制作出真正弘揚自身民族精神的影視作品。中國動畫電影應當從后殖民主義的爭論中游離出來，不再拘泥于對西方世界丑化東方形象的批判，以更加理性、科學的視角解讀西方影視作品，試圖轉(zhuǎn)化單向的西方解讀東方為東西方之間平等交流、互通有無的交流與對話。在“一帶一路”倡議的指導下，中國動畫電影將以積極的態(tài)度進入世界電影主流市場，在設計、制作與外宣中，中國電影將有意識地刻畫充滿民族精神的東方形象、頌揚東方主義民族氣概、傳播東方世界的最強音，從而將中國文化推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