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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男孩》中黑人男性氣質(zhì)的構(gòu)建
        ——基于巴特勒“性別表演”理論

        2018-11-14 08:24:27張一諾
        電影文學 2018年12期

        張一諾

        (廈門大學,福建 廈門 361005)

        《月光男孩》是由巴里·杰金斯導(dǎo)演的劇情影片,于2016年10月21日在美國上映。影片改編自黑人劇作家塔瑞爾·麥卡尼半自傳體的舞臺劇作品《月光下憂郁的黑人男孩》,講述了黑人同性戀男孩喀戎找尋自我的故事。電影情節(jié)分為三個部分:童年、少年、成年,三個不同的演員分別飾演“喀戎”這一角色,喀戎內(nèi)心的迷茫與掙扎貫穿影片始終。成年后的主角喀戎以一種典型的黑人男子形象示人,而在這之前青少年時期的他不得不面對自己吸毒成癮的母親、在學校飽受霸凌,并由于他的穿衣風格和行為表現(xiàn)被同學叫作“faggot”(對同性戀者的蔑稱)。

        《月光男孩》不僅僅關(guān)乎成長,這部全部由黑人出演的影片還有一個更深刻的主題——黑人男性氣質(zhì)的構(gòu)建。電影的編劇麥卡尼和導(dǎo)演杰金斯都闡明了影片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揭示社會對于塑造個體身份認同的重要作用。麥卡尼曾這樣說:“社會比個體本身更‘了解’個體。在個體不知道某個特定種類的含義以前,社群已經(jīng)把這個個體歸入一個刻板印象式的種類中。我們?nèi)巳硕荚诮?jīng)歷這樣的事……很多時候我們所處的社群決定告訴我們他們?nèi)绾慰创覀儭6覀儗@種看法做出回應(yīng)的過程使我們掙扎不已?!碑旊娪爸魅斯θ植荒軌蛞宰约旱恼鎸嵣矸萑谌胫茉馍鐣x擇以一種“表演性”的方式活著,以迎合他所處社會環(huán)境對于一個黑人男子應(yīng)有特質(zhì)的想象和期待。

        性別表演理論(gender performativity)最初由美國學者朱迪斯·巴特勒在其著作《性別麻煩:女性主義與身份的顛覆》(

        Gender

        Trouble

        :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

        )中提出,而后其一系列著作對該理論進行不斷審視與完善。本文將會從巴特勒提出的“表演性”視角出發(fā),分析《月光男孩》中對黑人男性氣質(zhì)的構(gòu)建。

        一、《月光男孩》中黑人男性氣質(zhì)的表演性

        除了主人公喀戎之外,影片還涉及兩個關(guān)鍵人物:一是胡安,在喀戎生命中充當他父親角色的人;另一位是喀戎最好的朋友凱文。這兩個人物都對主人公有極大的影響,并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喀戎的“蛻變”,即成年以后以強壯、堅硬的形象示人,與青少年時期軟弱的、因性取向受排擠的他判若兩人。胡安本身是一個復(fù)雜的存在,他庇護著喀戎,但同時他是當?shù)氐亩緱n,也販毒給喀戎的母親寶拉。胡安鼓勵喀戎成為那個他自己真正想成為的人,而不是活在他人的觀點看法中。他告訴喀戎:“有些時候你需要為自己決定,決定你想成為誰。不要讓任何人代替你做這個決定?!比欢?,青少年時期的喀戎在經(jīng)歷了胡安的死以及一系列校園霸凌之后,他最終也成為一個販毒者,并且在外表上與胡安極其相似。

        巴特勒認為,表演性就是對于規(guī)范的重復(fù)。西方學者喬納森·卡勒曾在研究中提及:“重復(fù)行為被當作一種對既有模式、常態(tài)的順從,這種行為和個體被孤立排外的歷史相關(guān)。這也是辱罵有表演性力量的原因。常見的侮辱性詞匯如‘nigger’‘kike’不斷積累,像巴特勒說的那樣,這種‘權(quán)威的力量’通過之前一系列權(quán)威的實踐,就好像用過去嘲諷的聲音在講話?!焙驳男蜗蠓虾谌说目贪逍蜗螅瑫r也在喀戎生命中扮演了父親的角色,因此他也變成喀戎對黑人男性身份認知的一種“范式”,即塑造了主人公對“正常的”黑人男性應(yīng)該什么樣的理解。喀戎受欺凌、辱罵的過去迫使他順從這種“常態(tài)”。胡安近乎典型的、刻板印象式的身份就好像喀戎可以模仿的范式、穿在身上的武器,以此來隱藏真實的自我,融入社會。

        喀戎并不是影片中唯一一個在自我與表演性身份中掙扎的人。他最好的朋友凱文比他更早地意識到在“異性戀霸權(quán)”體系中隱藏自我的重要性。這一點可以從凱文對女性的態(tài)度和言辭中捕捉,他的行為表現(xiàn)與傳統(tǒng)的黑人男性別無二致。然而,當他與喀戎獨處的時候,也就是影片最經(jīng)典的一幕——喀戎和凱文坐在月光下的海灘上,凱文展示出了自己真正的性取向。他們在月光下?lián)崦⒂H吻彼此。然而第二天,當校霸要求凱文毆打喀戎時,他這樣做了。在被排擠、被嘲笑的壓力下,凱文選擇隱藏自己的性向并遵循一種社會慣例,即使是以犧牲自己的好朋友,或更準確地說,自己的愛人(鑒于他們在沙灘上的親密行為)為代價。經(jīng)典影片《我的軍中情人》(

        Yossi

        and

        Jagger

        ,2002)中也描繪了這種對同性戀身份的沉默。

        在少數(shù)群體中使“真正的自我”不可見的行為來源于對被默認為“常態(tài)”的主流排擠的恐懼。凱文的沉默和他對喀戎的暴力行為也是導(dǎo)致喀戎從一個安靜的、易受傷的男孩轉(zhuǎn)變成一個強硬的毒販的原因之一?!对鹿饽泻ⅰ返慕Y(jié)尾,多年以后喀戎和已為人夫、為人父的凱文重聚,凱文的話語也是他“表演性”的證明:“我從未做過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別人覺得我應(yīng)該做的?!?/p>

        二、黑人男性氣質(zhì)的脆弱性

        《月光男孩》所展現(xiàn)的黑人社群中,男性被期待符合異性戀話語體系中的氣質(zhì)特征,這種特征也是唯一被多數(shù)人接受的形式。像喀戎一樣的同性戀者被當作是對既有社會常態(tài)的潛在威脅。他不得不通過對常態(tài)的不斷重復(fù)來對他人顯示自己是誰、是什么樣的,而反過來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他的身份認同和自我認知。導(dǎo)演通過近距離展現(xiàn)喀戎的成長軌跡使社會對于個體的“壓迫”作用可視化,他“闡明了黑人比人們的認知更具有多面性。他嘗試解決周遭的問題,以打破黑人男子概念的方式來展現(xiàn)社群中關(guān)于男性氣概和同性戀關(guān)系的問題”。

        而回歸“黑人男子氣概”本身,它具有脆弱性和流動性。這些刻板印象式的特質(zhì)并不是生來就具備的,而是一種在特定社會條件和文化語境下經(jīng)個體不斷模仿的產(chǎn)物。黑人男子需要不斷證明自己有這樣符合規(guī)范的特質(zhì),甚至是通過具有攻擊性的行為來證明。巴特勒曾提出,性別是一種通過時間被不斷強制具體化的理想構(gòu)建,但這并不是主體的靜止狀態(tài),因為對“常態(tài)”的模仿過程永遠不可能完全結(jié)束。對于構(gòu)建的男性氣質(zhì)來說也是如此,所有表演性的個體很難被完全同化。此外,巴特勒進一步闡明“性別表演”不僅僅是一種故意表現(xiàn)出來的行為,更是一種可以對個體產(chǎn)生所指效果的重復(fù)性實踐,關(guān)于性別具有監(jiān)管性的規(guī)范組成了個體的物質(zhì)性,并使這種性別差異為鞏固異性戀規(guī)制服務(wù)。影片展現(xiàn)的黑人社群中,同性戀男子因異性戀的霸權(quán)地位及其帶來的恐同情緒被迫采取表演性行為,這種行為也造成了邊緣群體對自我的認知困惑。因而被不斷強化的黑人男性氣質(zhì)是一種脆弱的、不穩(wěn)定的構(gòu)建,在層級式的性向體系中少數(shù)同性戀人群受到被“真正的男人”排擠、霸凌的威脅。

        三、結(jié) 語

        《月光男孩》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畫面:演員直視攝像機或凝視鏡子中的自己,這樣的鏡頭給了觀眾審視他們的機會。同時,這些場景留給觀眾一個問題:我們能否單憑外表就將他人歸入某一特定種類?

        在性別、性向之前,個體已經(jīng)存在。個體并不是天生就知道“我是誰?”以及“我應(yīng)該怎樣做?”人們在社會中找到答案,在他被歸入的群體中習得行為。生理差異不可否認,但性別也可以看作是不同文化對于生理差異的不同解讀。對社會慣例重復(fù)性的模仿行為使個體最終成為外在的男人、女人、異性戀者、同性戀者,這些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也反過來塑造了他是誰。

        因此,在特定的社會和文化語境下解讀黑人男性氣質(zhì),它是經(jīng)建構(gòu)的,有時是表演性的,黑人男性身份由此被創(chuàng)造,也由此造成了它的脆弱性。

        注釋:

        ① 性別在本文中可理解為和同性戀、異性戀相似的一種身份。一定程度上,人們身上顯示出的男性特征、女性特征也是后天構(gòu)建的結(jié)果。與本文所探討的黑人男性氣質(zhì)具有共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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