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之
一首詩艱難沖破身體,下一首在哪里?
就像黃蜂射出毒針,蛇噴出毒液
寫詩就是排毒。每一次出擊過后
首先不是陶醉在勝利的喜悅
反而,微微有點心疼
就像一個監(jiān)獄,只能看押那么多犯人
身體里的毒素是有限的——
愈是懼怕那一瞬突然而至的空缺
愈是對每個詞語審查再審查。似乎
慢一些,再慢一些,就能預防心疼
中年的身體,就是一個見底的庫房
能取出的珠寶越來越少了——
從三十七到四十七,十年矮去了一公分
似乎,那些從身體靜靜淌出的詩句
除了思,還有血脈和骨頭
親愛的,我用去三十年
寫了三個“王”字——
二十多年前,我把引爆一首詩
當作點燃一束煙花
看著它,砰地一聲在天空炸響
我就是心花怒放的王
十多年前,我把每首詩當作一個處女
幽居在一個個深谷別院里
每晚,都在與她們的偷歡中醒來
朋友說,這就是王的待遇啊
現(xiàn)在,我把每首詩當作一個小太監(jiān)
垂手而立,無欲無求。那些平坦的句子
你把它彎成魚鉤的形狀,扭成麻花的形狀
松開手,它們還是魚鉤和麻花
奇怪的是,我仍感覺自己是個王
仿佛,手里握著的不是筆,而是天子劍
時時閹割著,詞語剛露尖尖角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