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 棣

一

喊一聲妹妹，所有的花朵都迎風回頭。六月，雨后的荷塘，層疊的蓮葉之上蘊秀著一朵朵嬌羞的笑。

我從遠方來，帶著異地的風和生活的負累。

一塘清碧，一塘低語的慰藉。

露珠滾過風，風挑開菡萏，盈盈巧笑襯出陽光的媚。

六月，我不是打馬而過的書生，不能用噠噠的馬蹄，驚醒一塘夏日的夢。

蛙歌蟬唱，寂寞是遺世獨立的孑然；清流濯濯，繾綣是默默流淌的時光。

蓮塘的六月，我是一滴撐著傘走來的雨，不約而至，在清涼的慰藉送達之后，悄然隱去。離開的傍晚，隱約的虹橋升起一個人內心的緋紅與纏綿。

二

高挺潔白的孤獨，于清碧之上，向云致意，向飛鳥致意，向水中的影子致意。

于眾水之上，開放。蓮的下方，有云，有鳥，有悠悠的時光。那個把自己弄丟的人正在蓮心安睡，身側，寂寞了天光云影，寂寞了緊貼水面的風聲。

我從季節(jié)的邊緣走來，乘著南風的白馬，誤入藕花深處。

夏日正好，巾帕、云鬢、飛鳥的翎羽。一闕蔥蘢連綿起伏，錯落出天空的遠近高低。

日子從一片蓮葉到另一片蓮葉，葉子下面，流水細數著光陰。

那只蜻蜓飛來飛去，最后棲身于高挺的荷箭，等候落日與朝陽。

映于水，彼時的青澀已無，風韻獨標于水面。蓮花的紅，羞赧于遙望的眼神。岸上，我在夢里，折一枝蓮蓬。

三

荷塘，貯一截光陰，于六月，于菡萏初開的時節(jié)。

小小的青蚨嬉戲在陽光里。隔水的一隅，我撐著那柄油綠色的傘，等云，等雨，等高高低低的蟬聲。

和水一起從身前鋪開，蓮葉接天，接遐思于上個季節(jié)：清碧的水面，銅錢，馬蹄，裙擺，最后是撐起云朵和陽光的傘。

已經開放的、正欲開放的、尚未開放的，我在時光的履歷上鄭重地寫下蓮花。而我就在花前，等待救贖與賜福。

無邊的青綠，把六月擱淺在夢幻的雨季。我在雨中郁郁獨行，夢里有陽光、少女、奔跑的笑聲。

天高則云淡，天低則雨濃。我就是某片蓮葉下的那只蛙，把發(fā)情的鼓敲響在六月的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