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太安
森林逃離北方后
一只老虎掏出獵槍擊斃了自己
其實(shí),更多的老虎們還在暗地里活著
他們踏雪無痕 ,來去無影
一直生活在某個不固定的意念里
他們的味道空氣也嗅不到
北方的冬天的隱居者
把太多的獵物密封在光的背面
在時間的陰影下獨(dú)自把玩和享用
并到處追逐自己的影子
影子咬住比陰影更黑更心慌的日子
北方的老虎,神的叛變的使者
時間口中一塊沒有嚼碎的骨頭
大雪走出天空
我背著骨頭,在風(fēng)中看它
如何落地三尺,把萬物覆蓋
雪的白從頭開始,白成一個圓圈
這種白是慢火燒制出的瓷器
她在我的骨頭里不斷地鈣化
凝結(jié)成祖父的骨殖,爹娘的白發(fā)
這種白,白如靈魂,看見與看不見
都如草木輪回,大河溯流
都如黃土與石頭,在靜默的身體里
白的核里,依生出新的藍(lán)天、花兒與果實(shí)
有時,也讓她在我的身體里制造一些場景
雨水紛紛落下,匯成大河
花兒靜靜開放,托起靈魂
月亮把身體蜷縮在欲望的前方
她從我的骨頭里分蘗出來
化作經(jīng)年盤旋的獵鷹
一次又一次回到我軀體陡峭的山峰
她在我的骨頭里
堆積著平靜的大海與騷動的群山
堆積著祖先墳塋里呼叫的白骨
與雪山永世不能消融的白
我在心里種上石頭和冰凌
在三千長發(fā)間抽出半輪瘦月
它們沒有方向,漫過我的身體
我聽見鷹在呼叫,掠過荒原
喊沉睡的高原與先人的墓碑
喊人世間那么多沒有歸宿的靈魂
我情感的袋子里裝著三個冬天與它全部的僵尸
我靜靜地等候著一場經(jīng)年的大雪
等候著死而復(fù)生的冬天再一次被掩埋
就讓月亮枕著黃河,玫瑰藏入高樓
而我,從此化作一塊石頭
在那些石頭與石頭的問候里
風(fēng)雪懷抱著遠(yuǎn)山,寒涼牽手了世態(tài)
而石頭只能擁抱著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