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士州

大寧河發(fā)源于陜西省平利縣的中南山，一路上，納小溪，匯潛流，接懸瀑，蹦蹦跳跳地?cái)D開綿延200公里的崇山峻嶺，最后在四川省巫山縣境內(nèi)的巫峽口注入長江。

凡是到過大寧河的人，都稱贊它的秀美，驚嘆它的神奇。有人說它是罕見的峭壁畫廊，有人把它比作隱匿深山的一串明珠。

留住山峽美麗的表情

從巫山登舟，逆水而上，迎面就有兩道莽峰撲來，絕壁對峙，高峽束江，山似夔門一般雄偉，而水卻波平如鏡，不像瞿塘那樣喧囂。這是下游大寧河的第一道峽——羅門峽。佇立船頭，如在畫中。雄險與秀麗如此和諧統(tǒng)一，初識大寧河便給人一種別開生面的感覺。進(jìn)入峽中，抬頭仰望那巍峨的石柱，身披斑駁環(huán)繞的花紋，頭頂一蓬似樹非樹、似草非草的植物，船工稱它是“九龍柱”。傳說九龍護(hù)衛(wèi)的是靈芝仙草，凡人上不去，即便上去了也下不來；低頭俯視江岸沙灘上，一遠(yuǎn)一近臥著兩尊如貓似鼠的石頭，船工取名叫“貓戲鼠”。揣摩著意思觀去，確有奇趣，那鼠在驚逃中正扭頭偷看那貓發(fā)現(xiàn)了自己沒有，而貓呢，分明是欲擒故縱，裝出一副旁然他顧的神態(tài)，而它那斜視的眼，欲伸的爪，卻又按捺不住急于一撲的心情。大自然的雕塑也真夠奇絕的?。?/p>

從羅門峽口開始，一路上入峽復(fù)出峽，大峽套小峽，峽中又有峽。要問究竟有多少道峽，自下而上，單挑整齊的峽來數(shù)，即有羅門峽、鐵棺峽、滴翠峽、廟峽、剪刀峽、七蟒峽、野豬峽等七道峽。一道道高聳的絕壁，猶如刀砍斧劈，相形之下，本來已十分狹窄的河道，就愈益顯得扁曲，船在峽谷中穿行，宛如置身于高樓窄巷之下。

船進(jìn)鐵棺峽，朦朧中似覺到了鐘乳石修建的水上宮殿。船工指點(diǎn)著說：那就是“龍進(jìn)虎出馬鉆山”。我們放眼望去，真是惟妙惟肖，越看越像。江東岸的峭壁上凸顯出色彩分明彎彎曲曲的一脈巖筋，像是一條遨游太空歸來的巨龍，蜿蜒而下，進(jìn)入龍泉，即為“龍進(jìn)”。對岸的山腰，有一洞穴，穴間露出半截褐底黑紋的石頭，像一只出山的老虎，謂之“虎出”。最妙的要數(shù)“馬鉆山”，凹巖倒懸著四根特大的石柱，柱的上方又被形似馬屁股和馬尾巴的石乳遮掩起來，船工說，那是兩匹天馬剛剛鉆進(jìn)山去了。

船入滴翠峽，又別有一番天地。它是大寧河中最長也是最多姿多彩的一道峽谷。有一段，人們稱為“赤壁摩天”，赤黃生輝的陡壁綿亙數(shù)里，高過百丈，和江中倒影連在一起，煞似當(dāng)年曹操兵敗的大赤壁。這一帶無山道涉足，木舟上行全憑竹篙撐之，即便身強(qiáng)力壯的船工，也要連撐三百余篙，才能爬完赤壁下的航道，所以船工們叫“赤壁摩天”為“三百篙”（謂其長）或“三百丈”（謂其高）。到了“天泉飛雨”一帶，景色迥異：半巖上凌空飛出一股瀑布，有10多米高，從泉口一出來就分成了若干小股，中間又遇翹石數(shù)疊，這便形成了上是懸瀑飛瀉，下是瀠漾細(xì)雨的奇特景象。在滴翠峽中的羅家寨附近，有一段“無處不飛翠，有水盡飛泉”的地方，兩岸長滿了茂密的雜樹，色彩繽紛的鮮花，茸毛般的小草；放縱不羈的山泉，猶如一群嬉戲的頑童，有的從高處魚躍而下，有的簇?fù)碇加慷觥?/p>

凝固歷史的悠遠(yuǎn)畫卷

廟峽又有妙峽之譽(yù)。究竟“妙”在何處？我向一位長者討教，他揚(yáng)手朝前方東西兩岸一指，讓我自個兒體會。原來，“云臺奇觀”和“白龍過江”勝景就在眼前！東岸，云臺山海拔1200米，峰頂原有一座古廟，曰“云臺觀”，其側(cè)另有一峰，峰頂也有古廟一座，曰“觀音廟”。兩廟相距只有數(shù)米，腳下是萬丈深淵，凌空靠一根獨(dú)木橋銜接。如今廟毀橋廢，但亭亭玉立的云臺仙子仍然獨(dú)站高臺，維護(hù)著一方“妙”意。西岸是龍頭山，從巨龍嘴里吐出一道飛泉，每當(dāng)雨季，地下水位陡升，飛泉竟能掠河而過，人們稱為“白龍過江”。一位朋友告訴我：有一次他乘舟過廟峽，正好遇上白龍過江，從水花叢中穿過，仰觀飛泉在驕陽下映現(xiàn)出五顏六色，真像到了神話般的境界里。

出廟峽再駛過一段寬谷，即是巫溪縣城。這縣城是一座典型的山城，三面環(huán)山，傍江的對面也是山，一道雙曲拱橋橫跨大寧河上，把縣城和彼岸的工礦區(qū)連成一體，給小山城增色不少。入夜，天上的繁星和山城的燈火交相輝映，使人分不清是燈火照亮了夜空，還是繁星為燈火增添了光亮。

在大寧河，從下游往上數(shù)，第五道峽名叫剪刀峽。這峽名的由來，是因?yàn)閸{中有個剪刀峰。剪刀峰下坐江水，上刺青天，卻只有十來米厚，這樣一來，巍巍然愈顯出孤峰扶搖的俊態(tài)。峰壁光滑如削，頂端分叉，波動影隨，一張一合，活像真在剪裁什么似的。

出剪刀峽不遠(yuǎn)，有一座富有異鄉(xiāng)風(fēng)情的古鎮(zhèn)，名叫寧廠鎮(zhèn)。鎮(zhèn)子依山傍水，房尾多以龍骨石壘砌墻基，當(dāng)朝陽初露或夕陽返照時，長達(dá)七里許的盤山街道和象牙色的山巒俱在霞光籠罩之中，極像一座流光溢彩的古城堡。人們傳說，在很古的時候，寧廠鎮(zhèn)一帶是虎豹出沒的大森林。有一天，一個獵人追趕一只美麗的白鹿，追來追去，追到一個山洞前，眼前驀然騰起一圈圈銀色光環(huán)，而那只白鹿卻不見了。再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一股清泉正朝腳邊淌來。他因?yàn)榭诳?，便捧著飲了幾口，覺得味道很咸，忙用竹筒盛了一些回家煮熬，煮熬出來的則是白花花的食鹽。不久，這里便人煙云集，紛紛取鹽泉之水熬鹽。到了清代，這里即有“萬灶鹽煙”之稱。清人魏光烈的《鹽廠晚眺》詩描繪說：“……噴流千丈雪，香滿一溪煙。碧嶂連村濕，紅爐徹夜煎。黃金走萬里，但看往來船?！币院笥钟腥苏f：白鹿是神，發(fā)現(xiàn)鹽泉的獵人也是神，謂之獵神。清嘉慶年間，曾在鹽泉洞口為獵神建廟塑像，并在鹽水出口處巧裝石雕龍頭，龍嘴銜珠，鹽水則從寶珠兩邊流進(jìn)鹽池。

一場清歡的放逐

七蟒峽和野豬峽是藏在大寧河深處的兩道峽谷。來到七蟒峽前，但見一座蜿蜒起伏的大山丘，高高低低分為七脈，宛如7條向前蠕動著的巨蟒。大山丘的前方，有一擎天石柱，當(dāng)?shù)厝朔Q為“鎖龍柱”。傳說，它原本是用來鎖蛟龍的，因7條巨蟒興妖作怪，天兵天將只得拿大材作小用，將相互勾結(jié)的七蟒一齊鎖在這里。野豬峽在大寧河的一條旁溪上，傳說那里原先沒有峽，只因野豬為害，村人組織狩獵隊(duì)晝夜圍追堵截，野豬奔逃無路，就猛拱大寧河一岸的大山，使大山分成兩半。野豬雖然穿峽逃走，但五臟六腑被擠破了不少，黏附在巖壁上，變成了腸、肝、心、肺狀的石頭。野豬峽，長約500米，寬約6米，壁高卻有數(shù)百丈（一丈約為3.33米），如此高、窄、長的“一線天”，在我國眾多的被稱為“一線天”的風(fēng)景中，的確是出類拔萃的。

游覽大寧河，人們常說：“上水觀景講古，下水賞舟玩灘?！边@里的舟和灘，確實(shí)值得玩賞。最有特色的寧河舟，名叫“神駁子”，兩頭尖尖，身兒長長，活像一片柳葉浮在水上，所以又叫作“柳葉舟”?！傲~舟”的駕駛方法也很別致：船頭站著“頭駕長”，他的面前架著形如關(guān)云長的青龍偃月刀模樣的引航長舵，名叫“艄”，艄桿銜在船頭的木樁上，大部分伸向水面。平水順航時，艄柄套在船板上，“偃月刀”昂指長空，到了力挽狂瀾的關(guān)頭，“頭駕長”立即穩(wěn)蹬八字步，緊握“偃月刀”的長柄，一船性命財(cái)產(chǎn)全系在他一左一右、忽輕忽重地?fù)芩g。站在船尾的是“二駕長”，平水時，“二駕長”左手操輕便尾舵，右手搖櫓，為“頭駕長”下一次力挽狂瀾時騰出喘息機(jī)會，而一到急流險灘，他雙手頻頻扳動輕便尾舵，又成為“頭駕長”撥正船頭的好助手。這真是一個同舟共濟(jì)相互體諒的戰(zhàn)斗集體呀！

大寧河的險灘之間多有緩水相隔，這又給寧河放舟增添了別處放舟得不到的樂趣。閉眼坐在舟中，如同躺在搖籃里，忽兒像有頑童在胡亂推搡，忽兒又好像慈母在輕輕搖蕩。

大寧河，有人說，你如詩如畫，實(shí)際上，你比詩的意境更深，比畫的色彩更美。你展現(xiàn)給游人的，是夢幻般的神話境界，是天外有天的藝術(shù)享受，是誘人遐想無盡的奇情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