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
在春州大學任教一年的張濤,第一次代函授班的課。
開課的那天早上,特意理了發(fā)的張濤顯得格外精神。他提前來到教室,心里卻咯噔一下,怎么?才來了大約一半人。
上課了,他做了自我介紹后開始點名。點到王偉時,站起來的是個看上去有六十歲的老太太?;麅陨厦髅魇悄猩?,張濤略顯吃驚地問:“你?”斯文的老人從容地說:“我姓謝!代兒子上的,他援藏去了,我會把您課上講的內(nèi)容都轉(zhuǎn)達給他?!?/p>
之后的幾天里,不是這個請假,就是那個不來,倒是替兒子上課的謝阿姨一天沒落過。她聽得認真,筆記和作業(yè)成了大家爭相傳抄的范本,還被大家推選為臨時班長。
在謝班長的帶動下,班里請假、缺課現(xiàn)象大大減少,課堂紀律明顯好轉(zhuǎn)。后來張濤才知道,謝班長退休前是一所重點中學的高級教師,多年的班主任經(jīng)驗使她在班里如魚得水。
一學期快結(jié)束了,她兒子一直沒來。
一天,下大暴雨,風很大,傘同虛設。張濤兩條褲腿濕了半截,后背也濕了一大片。路上他想,學生們也一定像我這樣吧。當他推開教室門就傻眼了:里面只有謝班長和幾個女生。謝班長忙遞給張濤濕紙巾,解釋說:“雨太大,有不少同學請假接送孩子,您看這課還上不?”張濤干脆地說:“您這么大年紀都來了,怎能不上?”
下課后,張濤關(guān)切地問謝班長怎么回去,正說著,校長的司機來了,說送謝班長回家。張濤好奇地想問卻沒開口。謝班長見狀主動說:“哪天您有空,我們約個時間聊聊天好嗎?”一開始就對她充滿不解、好奇,還有感激的張濤答應了。
這天下午,他如約來到夢工廠咖啡廳,謝班長輕聲講起了她的故事:“我1977年考進咱們春大中文系?!睆垵泽@地張開了嘴?!澳銈冊洪L是我同班同學?!彼淖鞆埖酶??!皟鹤幽悄暌粴q,他父親極力反對我上學,后來我們分開了。兒子是姥姥、姥爺帶大的。他1994年高中畢業(yè)考進人大中文系。”張濤聽到“人大”兩個字,再次張大了嘴?!八x完碩士沒考上博士,畢業(yè)當年就回來參加公招,考進了市政府??僧斆貢鴮嵲谔?,他連續(xù)幾年都沒考上。七年前,市里派他去援藏三年。在該回來的那個夏天,他去鄉(xiāng)里調(diào)研的途中遇到了泥石流,就——就再也沒——回來?!?/p>
平靜下來的謝班長繼續(xù)說:“幾年來我關(guān)注了各大院校的函授班,都沒開過音韻學專業(yè)課,老年大學更不會開。今年得知母校開班的消息我不知有多高興!我找你們院長以兒子的名義報了名。每次上完課的那個晚上,我都會把您講的內(nèi)容,對著兒子的照片,一字不落地講給他聽。我相信,他,一定能聽見的……”
抽泣聲如鞭子一樣,一下下抽打著他波瀾起伏的心。
許久,謝班長哽咽著說:“我老了,雖能代他讀函授,卻不能代他圓夢……”
淚流滿面的張濤突然站了起來,說:“謝媽媽,我一定圓師兄這個夢……”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