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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作弊未遂的心理活動

        2018-11-05 02:32:48井星懿
        文苑·感悟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答題卡方塊作弊

        井星懿

        “同學(xué)們,把書籍、手機、參考資料等與考試無關(guān)的用品放這到張桌子上,開始考試了。”

        在一片窸窣聲中,我猛然轉(zhuǎn)頭看向十點鐘方向三米外的室友,他果然正回頭看我。

        ——確認(rèn)過眼神,我遇上會的人。

        這是我大一的第一次英語考試。

        眾所周知,因為某種“來到一個新環(huán)境好像就能重新開始”的錯覺,我妄想過走入大學(xué)努力學(xué)習(xí),讓英語成績一雪前恥。

        “一定要考好,擺脫過去”,這樣的執(zhí)念在我心里生根發(fā)芽……

        眼前插入的一片白打亂了我的思緒,我接過,拈出一張來,轉(zhuǎn)過身,把剩下的試卷發(fā)給后面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四個老師,前面三個,后面一個。

        聽著聽力,信手在試卷上寫下自己的答案——反正它們也不會被真的涂到答題卡上,更多的余力則是在觀察老師。

        號稱鬼手的中年女老師眼神凄冷,不停地繞著圈子;戴眼鏡嬌小柔弱的那個應(yīng)該是輔導(dǎo)員,看起來很溫柔;狀態(tài)不太好的小眼睛男老師總是在打呵欠,大概等下就會睡過去;高大的中年男老師目光炯炯,來了之后就坐在后面的桌子上居高臨下。

        該收回視線了,別等下和老師撞在一起。

        我看著試卷,試卷看著我,潛意識里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汗順著額頭粘住劉海,老師貼著胳膊肘走過去?,F(xiàn)在有什么辦法?好好想想。我裝作輕松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看了看身后的表——考試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半。

        正撞上鬼手女老師的視線,我趕快回縮,眼珠在試卷上亂瞄。本來就是因為實力完全不夠格才想著走上邪路,沒想到完全翻車于AB卷,盤算了下時間,聽力我自己大概聽了三分之一,后面寫的時間根本不夠……

        按計劃,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拿到聽力和單選的第一份小抄,正在“工作”了。

        再次試探著抬頭瞅準(zhǔn)了空隙,在室友詢問的目光下,我一咬牙,伸了伸手,示意一切按計劃進行。一張紙的纖維被慢慢折斷,揉成團的聲音,在瓷磚地板上滾動的聲音……一切都在我思緒里放大。

        用腳踩住紙團,找了個機會用提襪子的姿勢把它回收進袖子里,在袖子里單手慢慢展開字條,右手順便在試卷上寫下另一些無意義的答案。

        瞥了眼,我最后的希望——“只是分了卷,但答案基本不變”——破滅了。

        即使我再菜,一些簡單的題目也是知道明確的選項的,和小抄上一對比,就知道如果把小抄照抄,都錯了只是小事,如果碰上不太走運的情況完全可以從填涂卡反推回作弊的事實。

        我舔了舔嘴唇,有點咸咸的,汗已經(jīng)流下來了。

        怎么辦,考0分嗎?

        該死,一切都出在AB卷的問題上。一股股的邪火在我眼底肆虐,我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自己的“A卷”字樣。

        等,等等!

        AB卷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是——

        我余光掃過,瞅準(zhǔn)空隙,對隔壁的B卷答題卡做了次最大膽的窺視,然后帶著視域里的殘像重疊回自己的答題卡。

        側(cè)面,側(cè)面的AB卷字樣和幾塊位置不同的黑色方塊。

        世界上最厲害的造假者能用一把刀,或者一支鉛筆,對答題卡做出最不可思議的舉動。

        而現(xiàn)在,我的面前有答題卡,手上有鉛筆,筆袋里有刀。

        腳下,踩著第二份小抄。

        我用手背擦了擦汗,徹底閉上了眼睛,低著頭,腦海里瘋狂地推演起來——

        答題卡是機讀的,那么機器只認(rèn)方塊來判斷這到底是A卷還是B卷;那么用石墨填涂原有的AB卷標(biāo)記,機器理應(yīng)也能識別;那么只要去除原有試卷的標(biāo)記,并把記號改成B卷的樣式,機器在判斷這份答案的時候就會進入B卷的題庫……

        美術(shù)生的血液在我的青筋里沸騰,眼前不知為何出現(xiàn)了高三時美術(shù)老師用美工刀給人像素描最后摳出虹膜高光的場景。

        手又出汗了,我捏了捏答題卡,很厚實,應(yīng)該能承受得住刀刮。

        考試進入后半程,學(xué)生們奮筆疾書,老師們也有點疲憊,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拿出刀,開始削鉛筆。

        每次監(jiān)考老師沒有注意我這里的時候,手中的美工刀就飛快地打個轉(zhuǎn),用刀頭斜著的那塊慢慢地刮著代表A卷的黑色方塊,白色,開始慢慢透出來了。

        還好還好,油墨不是透下去的。

        輕輕地吹掉紙屑,繼續(xù)瞅準(zhǔn)機會刮掉黑色矩形。

        終于,我手上的這張答題卡,變成了一張白板。

        它關(guān)鍵的地方干凈又順滑,肉眼基本看不出異樣。

        我閉上眼睛,調(diào)整了下心跳。其間劃過一絲理智,這樣做……不,這樣做很合適!我現(xiàn)在不能回頭!瞬間壓下一切雜念。

        打開筆袋,拿出了第二支早已削尖修圓的鉛筆,我咬著下唇,輕輕地在答題卡上打出B卷黑色矩形的草稿。

        一個、兩個、三個……黑色的矩形開始出現(xiàn)在原本不存在的位置。它逐漸變成了另一張答題卡。

        最后,細細地,輕輕地,慢慢地把B的字樣寫在原有A的位置。

        我坐在A卷的隊伍里,拿著A卷的試卷。

        可我的手里拿到了一張?zhí)顫M答案的B卷答題卡。

        閉上眼睛,再復(fù)盤推演一遍。機讀,OK;第一印象,OK;交卷時候的節(jié)奏和演技,OK;意外狀況plan B……

        我突然有點慌。

        我想要什么呢?是表面上好像這學(xué)期努力過進步了的成績呢,還是努力本身的行為呢?

        另一方面,作弊是可恥的,但我這種更改答題卡的行為,猖狂得簡直就好像在歧視老師的智商,這種挑釁無異于插在學(xué)校大門上的犯罪預(yù)告。

        如果作弊被抓住,今年掛科明年重新來過而已;但如果這張答題卡被抓出來,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只是為了騙騙自己?

        又覺得屈辱。一道道坎都過來了,翻盤勝負(fù)手已經(jīng)放在面前。

        這是我的成績卡,也是我的十字架。我的汗消下去,我舉起了手。

        “老師,不好意思,我的答題卡涂壞了,能再給我一張嗎?A卷的。”

        溫柔的輔導(dǎo)員姐姐俯下身關(guān)切地聽我講完,確認(rèn)了我的試卷,又拿走了我的舊答題卡。她愣了愣,低下頭仔細地看了半天,抬起頭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我。

        我梗著脖子,覺得自己像個英雄。

        她走上講臺,和其他老師耳語一陣,他們聚在一起看了看那張答題卡,一起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我。輔導(dǎo)員姐姐拿來一張A卷答題卡放在我桌上。

        我長出一口氣,運筆如飛。

        ABCDABCDABCDABCD……

        然后站起,第一個交卷,雖然同學(xué)們看我的眼神都是不解,但我自動把那理解為崇敬。

        鈴響了,室友出來了。他跑過來說:“星哥,啥時候給我買那個六十九塊錢的皮膚?”

        現(xiàn)在嗎?對不起,現(xiàn)在我知道錯了。

        跪著學(xué)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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