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這是我第四次提著照相機走進趙家溝。

掰著指頭算起來，前后相隔已經(jīng)20來個年頭了。之所以要三番五次去這個地方，是因為她在我心里極具誘惑——閨藏的天然奇石，時時召喚著我的靈魂。

趙家溝的奇石，位于海拔4200多米的山坳，那里有形態(tài)各異、數(shù)目龐大的天然奇石，至今尚未被開發(fā)。今年初，幾個攝友在一起聚會，商議在合適的時候，相約一起去趙家溝采風。幾經(jīng)磋商，采風的時間被定在了6月9日、10日，臨近了卻因幾位攝影人臨時有事無法隨行，可決定了的事情又不能隨意更改，更何況這是一次朝圣之旅，所以，由我們作家協(xié)會、攝影家協(xié)會、音樂舞蹈家協(xié)會和電視藝術家協(xié)會會員參與的采風活動如期進行。

去趙家溝，有三條線路可以走。我們此行走的是中間路線，即：從縣城美興鎮(zhèn)出發(fā)，經(jīng)大壩村上山，沿著光伏電站的施工道路繼續(xù)前行，再徒步前往趙家溝。此線路整個車程近30公里，盡處是一個叫水磨溝埡口的地方，這里的海拔近4000米，到趙家溝還有約莫5公里的山路。當日，我們到達的時候，相約的馬夫尚未抵達。稍坐片刻，馬夫從山里面牽著兩匹馬來了，我們幫著把隨行的戶外用品打包搭上馬背，在告別了新橋鄉(xiāng)、崇德鄉(xiāng)和美興鎮(zhèn)安排接送我們的幾個越野車師傅后，近20人的采風隊伍，就馬不停蹄地朝目的地進發(fā)。

結束了接連幾天的陰云細雨，迎來了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大家的好心情是不言而喻的，走起路來也輕快了很多。一行人都沒有到過趙家溝，或許是心中憧憬著奇石的風姿，沿途草地上成群的牛羊與藍天上飄飛的白云，還有遠處連綿起伏的雪山不知不覺中減輕了旅途的疲憊，加上彼此關注的目光給予的力量。就這樣走走歇歇，約莫兩個來小時之后，目的地也如期出現(xiàn)了。

真是天有不測風云。正當大家興致勃勃駐足在海拔4200米的趙家溝奇石堆的時候，濃密的烏云把藍天遮擋得嚴嚴實實，瞬間，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罩住了天地。溫暖的夏日景象突變?yōu)楹涞亩?，驚喜之后恐慌逐漸襲來，大家擔心這雪一直下，就七手八腳地開始支帳篷，可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支撐起來的帳篷被壓趴下，大家的肩頭早堆積起了白雪。不得已，只好緊急叫停，選擇在奇石堆旁的一座30來平米的石佛廟里避雪歇息，也趁機吃一些干糧、喝一些冷飲來補充能量。

奇異的環(huán)境，特殊的天氣，是出片子的大好時光。雪還在下，攝友元春和洪星邊說邊提起相機拍攝去了?？辛税雮€鍋盔之后，我也急急忙忙打起雨傘跟隨其后出了門。來到奇石堆旁，只見二位一會兒弓著身子，一會兒站立起來，在其間潛心地搜尋著拍攝的目標，如此專注的神情，豈不正是一幅風雪美圖？記錄趙家溝奇石風雪剪影的“獵手”，這些美圖也完美地被定格在了我的相機里面，以至于在整理此行攝影作品的時候，也是意猶未盡，猶如你在雪地里拍風景，看風景的我在拍你的真情實感。

大雪過后，天終于放晴了。陽光沖破彤云，把蔚藍的天空鋪展在頭頂，薄薄的一層雪，瞬間被融化為薄霧，在我們身邊輕盈地穿梭、騰空飛躍，夢幻的仙境應運而生。抓住這難得的好光影，我迅速請音樂舞蹈家協(xié)會的帥哥、美女們庚即著裝，進入到拍攝的現(xiàn)場。

說句大實話，讓身著民族服飾的青年男女，棲身其間，融合在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奇石堆里，創(chuàng)造出人與自然和諧相融的另一番別致的美景，這是我多年來的一個愿望。當這幅場景真實躍然眼前的時候，我和大家都禁不住一陣狂喜：夢幻神秘的境地，無聲世界里的小精靈與有生群體心靈之間微妙的情感交融，不時撞擊出一波又一波耀眼的火花——不同的角度，不一樣的場景，不一樣的神情表現(xiàn)，著實讓影像師們的鏡頭與這精美絕倫的畫面始終粘稠在了一起，儼然不忍分離。

一番近乎瘋狂的拍攝后，已是夕陽西下時。待夜幕還未降臨，我們已在草地上支好帳篷。年輕人們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忘記了路途和拍攝的疲勞，利索地點燃篝火，伴著手機播放的音樂，跳起了歡快的鍋莊，邊跳還有人專門錄制“抖音”。元春他們又到奇石堆里面選擇角度，拍星軌景色去了，我蜷縮在帳篷的睡袋里，倒騰著手機定格的奇石光影，在快樂中進入夢鄉(xiāng)。

也許是我們的真誠感動了上蒼，也許是這一處被神靈呵護、閨藏山澗千年萬載的奇石顯靈。當天幕還沒有被太陽紅暈的光輝慢慢揭開的時候，我已經(jīng)從睡夢中驚醒，隨手拉開帳篷的拉鏈，探頭瞭望，東方一字排開的山頭，已經(jīng)隱約可見，一抹紅暈的色彩，已經(jīng)把天幕拉開了一道口子——晨曦初露，該起床了！

雨過天晴的好天氣，無不令人心曠神怡。但是，當日之晨，崇德溝上空漂浮的云海，是讓我始料未及的，或者說實在是罕見。置身奇石，舉目遠眺，遠處的山坳云海茫茫，太陽慢慢地從山尖翻滾出來，剎那間把金色的琴弦灑落在云海之上，直射到奇石林中，這般異樣的晨光，無疑給趙家溝又涂抹上了更加夢幻、神秘的色彩。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在各自選定的機位上，按動快門，定格下一幅幅珍貴且精美到無與倫比的奇石光影。

清晨，就這樣無聲無息，時光仿佛凝固了，不覺日上三竿，我們大家始終置身在奇石中追逐光影，盡情享受著來自大自然的這一份特殊的恩賜。

記得前幾次，我有幸走進趙家溝，有順便路過此地時，有陪親朋好友專門來攝影時，也有給縣級領導做向導、引領他們來考察時……每一次都讓我有不同的感受，而尤以這一次給我的印象最深。此行巧遇的夢幻境地，讓我再一次回想起有關趙家溝的凄美傳說：

相傳凡是有名望的得道高僧，降伏四魔、圓滿成佛，都會選擇到有名氣的神山。很久很久以前，贊拉（小金曾用名）地區(qū)有一位道行深厚的喇嘛，他有這樣一個美好的夙愿，也決心要為當?shù)厝罕娮鲆患笊剖?，讓老百姓都過上安定富足的好日子。當他潛心修行到暮年，就在弟子的陪伴下來到趙家溝，選定了溝尾處坐西向東面向神山“甲幾”雪山的開闊草甸避世修行，并一再告戒弟子要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來看他，在此之前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前往！但是，心地善良、為人忠厚老實的弟子，忘記了師父的再三叮囑，在第四十八天的清晨，就心急如焚地趕來探望。

當他到了能夠俯視師父修行的埡口，眼前的情景讓他驚恐萬分，師父修行的草地上純粹是黑壓壓的一片，鳥兒的鳴叫聲、豺狼虎豹的哀嚎聲相互交織，這時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兇猛野獸連續(xù)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向他師父修行的草地上飛去……目睹此情此景，弟子滿以為師父已遭厄運，禁不住放聲慟哭起來?？删驮谒籼鞊尩氐哪且粍x那，天空中忙碌飛行的怪獸奇異的哀鳴、嚎叫聲戛然而止，草甸上的一切悄然凝固，先前沸騰的場景一下子死一般的靜寂下來。驚魂甫定的弟子連滾帶爬沖下山坳，奔向師父修行的地方，卻只找到一堆亂石，哪里去尋師父的蹤影。

弟子看著這些千奇百怪，形態(tài)萬千的飛禽走獸，寶塔人形的石頭，如夢初醒，恍然大悟，自知自己不聽師言，不慎之舉害死了師父，于是趴在石頭上慟哭起來，盡情傾訴師父行善積德、大慈大悲的光彩人生之后，也悄然離開那里，不知所蹤，但趙家溝的奇石卻一直保留到現(xiàn)在。

再說若干年后，一位上山采藥的藥農(nóng)，在趙家溝這片奇石堆中，發(fā)現(xiàn)了一棵長勢特別茂盛的野生中藥材——羌活。他揮鋤去挖，當?shù)谝讳z挖下去時，只聽到“哎喲”一聲，第二鋤下去，仍是“哎喲”一聲。膽大的藥農(nóng)又試著輕輕地挖了第三鋤，結果這一聲比前兩聲叫得更大更慘。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拔開苗苗，將土慢慢刨開，奇跡出現(xiàn)了：土中露出了一塊人頭形的石頭，他又繼續(xù)刨土，終于從土中取出了一塊高1米左右、光著頭的完整的人體石頭坐像，其容貌清晰可辨，身形酷似一尊佛。

正是：

一尊雕塑千年成，

憨態(tài)可掬似真身；

閨藏山間苦修煉，

得道成仙鑄永恒。

“喇嘛苦心降魔妖/弟子心切壞功勞/奇石就此藏深坳/佑化鄉(xiāng)親面未拋。”是的，這的確是一處真實的秘境圣地：那奇石，奇石背后的故事，奇石周遭縈繞著的夢幻般的境地，的確讓人著迷，令人神往。

曾記得，應邀參與趙家溝采風的時任新華社四川分社圖片部主任江宏景對此深有感觸，他說：“我在中國西南地區(qū)采風多年，到過無數(shù)名山大川，見過奇異的地形地貌，但是的確沒有見到過如此規(guī)模，且神形兼?zhèn)涞奶烊黄媸郝?。它們到底是火山噴發(fā)形成，還是冰川作用？抑或是久經(jīng)風化形成？雖然暫時無法定論，但從觀賞與科考的角度出發(fā)，都深藏巨大的潛質(zhì)?！倍缭?0多年前，四川省時任旅游規(guī)劃設計院的劉開榜專家一行到此考察，就對趙家溝奇石的無窮魅力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給出過“一道亮麗的風景，開發(fā)前景十分廣闊”的斷言。此行的青年朋友們也一直認為：趙家溝的奇石的確太美，美到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回首往事隨風逝/心底秘密有誰知/我自曠野巍然立/述盡天犬宏圖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確，閨藏在趙家溝的這些奇異的石頭，有的像靜息窺視的小鳥，有的像昂首打鳴的雄雞，有的像活潑可愛的小兔，有的像淘氣的小猴、小狗、小馬，有的似雄獅、駱駝，還有的若猛虎……“十二生肖”信手拈來，飛禽走獸盡在其中。它們也許是地殼運動、火山噴發(fā)的產(chǎn)物，也許是外星球賜給地球人類的珍貴禮物，也許就是那位“僧人”美好夙愿的真實寫照……

不管怎樣，大自然恩賜人們這些千奇百怪、精妙絕倫的藝術精品，亙古以來就陳列于此，默默地接受著大自然的洗禮，見證著歷史的變遷，給人們帶來了無盡的視覺享受。它們默默地守候在此，也必造福一方水土。期待著在不久的將來，有更多的人慕名前來探幽，讓其以更加生動的姿態(tài)展示在文人墨客的筆下，召喚相同的靈魂，召喚更好的明天。